他的目光转向病房内侧的另一张床——阿吉雅蜷缩在温暖的薄被里，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均匀悠长，睡得正沉。
新生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健康光泽，长长的睫毛像安静休憩的蝶翼，透支过度的痛苦似乎已远离了她。
“阿吉雅她…没事了吧？”苏吕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没事了，就是太累了。”杨晓慧轻声回答，看向阿吉雅的目光满是怜惜，“林医生说她体质特殊，恢复得很快。”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陈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熨帖的深色唐装，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面带疲惫，眼神却已恢复往日的沉稳干练。
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目光先关切地扫过苏吕，见他清醒进食，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恭敬地看向江小雪。
“江总，苏先生。”陈伯声音低沉清晰，“天海集团…尘埃落定了。”
病房内几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陈伯点开平板，调出文件和新闻摘要，沉稳地汇报：“董天豪已被正式批捕，涉嫌买凶杀人、商业欺诈、非法转移资产、行贿等多项重罪。天海集团总部被查封，核心资产和账户全部冻结。”
他顿了顿，继续道：“警方根据陈影的口供和我们提供的证据链，顺藤摸瓜，控制了‘暗河’在南江的数个秘密据点，抓获包括‘毒蝎’在内的数名骨干，‘暗河’在南江的网络基本被摧毁。”
“合作的银行、供应商和主要客户，收到‘断流计划’通知后第一时间响应，天海的所有商业合作瞬间瓦解，股价崩盘，资不抵债已成定局。今早已有几家实力集团准备对天海进行破产清算和资产收购。”
最后，他看向苏吕，带着一丝敬意：“周正国队长让我转达，这次能迅速打掉‘暗河’和董家，苏先生当居首功。他代表市局感谢您，并承诺后续有任何需要，警方会全力配合。”
汇报完毕，病房内一片安静，只有苏吕缓慢吞咽粥汤的声音。
“嗯，知道了。”江小雪淡淡应道，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她端起旁边的温水，走到苏吕床边，自然地递过去，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苏吕微微一怔，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温水流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
杨晓慧看着江小雪递水的动作，又看看苏吕坦然接受的样子，清秀的小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随即低下头，专注地搅动着碗里剩下的粥，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波澜。
“董家…还有其他人吗？”苏吕放下水杯，声音沙哑却清晰了许多。
陈伯立刻回答：“董天豪的父亲董万年，得知儿子被捕、集团崩盘后突发脑溢血，目前在ICU抢救，情况不容乐观。董家其他旁支树倒猢狲散，成不了气候了。”他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斩草，已除根。”
苏吕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场因他而起、几乎将他拖入深渊的风暴，终于彻底平息。
病房内再次陷入宁静，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宁静。
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带。
江小雪重新坐回椅子，目光落在苏吕平静的睡颜上（他喝完粥后又沉沉睡去），冰封的眼底深处，是无人察觉的柔和。杨晓慧收拾好碗筷，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苏吕和阿吉雅。
陈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暗流汹涌过后，水面终归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疲惫，是亟待修复的伤痕，亦是某些悄然改变的东西，在无声滋长。
窗外，南江的天空，湛蓝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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