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日!我必率军……踏破草原!杀尽胡虏!将你的遗骨……迎回故土!安葬于这烈士碑下——!!!”
每一个字,都如同从胸腔中迸出的血泪!
左丘默默地看着那方灵位,没有言语。他接过薛仁递来的香,艰难地想要起身,却被薛仁按住。
他只能微微欠身,将香插入炉中。心中翻腾的,是比薛仁更加冰冷、更加刻骨的仇恨!女真!匈奴!这两头草原恶狼!
必须……亡族灭种!霍成疾的血……朔风营七百兄弟的血……不能白流!这滔天血债……唯有用灭族之血……方能洗清!
祭拜完毕,霍远山屏退左右,将左丘和薛仁引入一间陈设简朴、却弥漫着书卷与兵戈气息的书房。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沉重。
“国师……”霍远山示意二人落座,目光平静地看向左丘:“如此急切寻老朽……所为何事?”
左丘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霍远山,带着深深的愧疚:
“霍老……左丘此来……首要之事,便是……向您……赔罪!”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成疾将军……他……是为救我而死!若非他……率朔风营断后……左丘……早已是草原枯骨!此恩……此情……左丘……万死难报!心中……愧疚难安——!!!”
霍远山沉默片刻,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豁达:
“国师……言重了。”
“战场之上……袍泽相护……天经地义!”
“成疾……他身为大乾将军!护卫国师……护卫国之栋梁!是其本分!更是……其荣耀!”
霍老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能……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未曾……辱没我霍家将门之风!”
“国师……安然归来!继续为国效力!便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国师……比犬子……重要!”
左丘怔怔地看着霍远山,心中翻江倒海!这份豁达……这份深明大义……让他震撼!让他心痛!
然而,就在他心绪激荡之际,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霍远山那只放在膝上的、布满老茧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那细微的颤抖,如同无声的惊雷,瞬间击穿了左丘的心防!
原来……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下,是汹涌如潮、却死死压抑的……丧子之痛!这位老将军……在用怎样的意志……支撑着自己?!
霍远山似乎并未察觉左丘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深处,终于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与脆弱:
“国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成疾……在战场上……可……勇武?可有……话……带给家人?”
左丘心中一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无比的肯定和敬重:
“勇冠三军!当世无双!”
“朔风营断后!成疾将军……身先士卒!浴血搏杀!匈奴铁骑……望风披靡!女真弯刀……难近其身!”
“他……最后……”
左丘的声音微微哽咽,却字字清晰:
“他说……他没有给霍家丢人!”
“他说……让左丘……将去浊……带在身边……好好教导……长大成人……为国效力……再续霍家……将门荣光——!!!”
“……”
霍远山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当听到“没有给霍家丢人”时,一滴浑浊的老泪,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沿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点点晶莹。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那滴泪落地的轻响,和霍远山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霍远山缓缓抬手,用衣袖重重抹去脸上的泪痕,再抬头时,眼中已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释然和……决绝。
“国师……”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你……此来……当不止……为赔罪与传话吧?”
他太了解左丘这种人了。智近乎妖,步步为营。他此来霍府,必有深意。
左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霍老明鉴。”
“左丘……确有一事相求!此事……非霍老相助……不可成!”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左丘……欲在神京……创办一物,名为‘报社’!”
“以……雕版印刷之术!刊印‘报纸’!广布天下!”
“其首刊……便为——‘霍府捐半产!忠烈照千秋!’!”
左丘的目光灼灼:
“将霍老捐产之义举!成疾将军壮烈殉国之功勋!刻印其上!传遍神京!传遍大乾!”
“更要……将昨日朝堂之上!所有官员……所报家资!所捐数额!一一列明!公之于众——!!!”
“让天下百姓……都看看!谁是……毁家纾难!忠义无双!谁是……为富不仁!一毛不拔——!!!”
“以此……舆论汹汹!民情滔滔!倒逼……那些世家大族!割肉放血!为赈灾……再行募捐——!!!”
霍远山眼中精光爆射!他瞬间明白了左丘的用意!这是……借他霍家的忠烈之名!
借他捐产之举的轰动效应!点燃天下民心这把火!去烧那些铁公鸡的屁股!去撬开他们捂得死死的钱袋子!
好一招……借势!好一招……阳谋!
“国师……此计……甚妙!”霍远山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
“老朽……应了!”
“所需人手、场地、工匠……霍府……全力支持!”
“一日之内!‘大乾报社’……必现于神京——!!!”
一日之后。
神京城内,风云突变!
一家名为“大乾报社”的铺子,如同凭空出现般,在神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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