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军押班一咂摸,似另有隐情,没准牵涉穆大人的家事,忙哈腰道:“两位大人,小的赶紧当差去。”
冯啸和颜悦色地点头道:“去吧。”
押班一溜烟儿地跑开后,蓝婆婆轻叹一声,对二人道:“奴给穆府当了十几年差,现下斗胆与阿郎和冯阁长进言一句,咱们老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前日阿郎突然下令要清空镇子、带兵南来,苏执衣与老夫人道出原委、催着老夫人躲避,老夫人也未因着自己被蒙在鼓里而发脾气,反倒拿出阿郎给她的雪莲,交给军中,指望着将士们,更添神力。她编个幌子说是金银花,乃是怕炊事班的军爷不敢用。”
穆宁秋刀子似的目光招呼过来:“谁说这雪莲是给我娘准备的!”
蓝婆婆一愣,诧异道:“这不是,和北燕的山中老参一样,不但补气,而且能延年益寿吗?”
“胡说八道!”穆宁秋头一回对自家这位忠仆老妪,像训斥不争气的新兵蛋子那般严厉,“雪莲是暖宫散淤的,和人参哪有半分相似!这些雪莲,是给阿啸治病的,我何时说过给我娘用了!她用得着吗!”
穆宁秋气得不行,语速飞快,被自己的唾沫呛到,连着咳了几声,才又满含自责道:“都怪我,想着能让她怜惜些阿啸,提了一嘴雪莲的事。我真蠢,竟仍不相信,娘还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会对阿啸恨成这样!偷自己儿子千辛万苦寻来的药材,又使这般法子骗你们,事后若我发起恼来,她便如蓝婆婆你学舌的那样,说自己以为雪莲像人参,给战兵吃,比给儿媳妇吃,更要紧。她,她简直不可理喻!简直枉为人母!”
穆宁秋说到此处,一腔浊气实在憋不住,抽出羌刀,狠狠地削向灌木丛。
蓝婆婆听完自家主人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又惊又悔又骇。
她是自钱州起就颇为喜欢冯啸的。
杨氏与冯啸不睦,蓝婆婆惋惜与难过之余,思及好在有穆宁秋居中调停,两代人慢慢地,总仍能过成一个更大更团圆的穆府。
何曾想,老夫人这回,简直是失心疯了!
蓝婆婆眼见着就要跪下去,冯啸一把架住她的胳膊:“蓝婆婆,不是你的错,别替人担责,更莫自责。你自去喂马,此处没你的事了。”
蓝婆婆垂头丧气,依言离开。
冯啸在穆宁秋身后沉声阻止他继续挥刀发泄。
“你冷静些,已然有军士往这边看了!大战当前,最怕士气有疑。你是主将,若为自己女人的什么神药丢了而发火,成何体统?”
穆宁秋仍在喘粗气,但他明白,冯啸是对的。
他咬着嘴唇,收刀入鞘。
冯啸的语气转为柔缓:“雪莲还会长出来的,我不急,因为你对我的心意,一直在那里。”
冯啸绕着穆宁秋转圈,检查了一番他身上的行头,用真正大敌当前的紧要事,疏导他,鼓舞他,也是鼓舞自己。
“此役必会载于史书,以冷锻甲着称的羌人战兵,却是身穿牛皮扎甲,大败乌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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