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苦了少夫人,白日里又要到前堂等着他。
“文书大多是晌午递进来,所以他才会这个时候回来吧...”她自顾自喃喃着,又转头吩咐:“去温一壶茶来,将军回来了解解乏。”
婢女躬身去办。
不一会,府门上来报,刘家夫人来府上寻文潋说话。
刘夫人是文潋自来建元的第一个玩伴,其人虽是有些粗鄙,性子大大咧咧了些,文潋却觉得难得有个知心人愿意听她说话,平日烦闷里也能找个作伴的排遣心中苦闷。
文潋心上一喜,忙跑过去迎人。
刘夫人下了马车来同她寒暄:“哎呀,几日不见,夫人又美上了三分...”
文潋挽住她的胳膊往里走:“灶上做了糕饼,正愁无人一起用,你来了便什么都好说了。”
两人往前堂一坐,茶点端上了桌,两人就聊的热火朝天。
婢女在一旁瞧着,虽听着刘夫人这市井妇人说话难以入耳,可时不时能逗文潋笑几声,便也是好的。
两人吃着糕饼,从市面上流行的花缎子聊到城中谁家里闹了什么笑话。
刘夫人兀自拿起文潋绣了半幅的红山茶端详起来,啧啧称赞:“夫人这绣活,又是自京中来的,想必这东辰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文潋掩唇:“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刘夫人将东西放下来,看着文潋一副娇羞的女儿态,半晌问出来:“夫人与将军还是昔日那般?”
两人认识了这么久的日子,自然熟络了,文潋也将心里话都诉给她听,这么几次下来,刘夫人知道了李墨乘与文潋夫妻间的不和睦。
倒也不是不和睦,不过是文潋对李墨乘的单相思罢了。
闻言,文潋低眸,温吞着喝了一口茶,眼神躲闪着看着她,面上挤出一丝笑来:“是啊...”
刘夫人摇了摇头,语气里似是极为可惜——
“你瞧瞧,夫人这般好的女子,满东辰怕是也难再挑出几个,又是个贤淑的人儿...陪着夫郎来建元,实在是委屈!这李将军怎的也不知怜香惜玉一些?”
话罢,一旁的婢女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这一番话。
文潋双手摩挲着杯沿,抿唇不言语。
她心里自然有一份委屈,自小在家中循规蹈矩,嫁了李墨乘那样京中贵女都梦寐以求之人,心里自然也欢喜,只是婚后的日子并不像当初她期盼的那样,夫妻表面和睦,其实李墨乘对她不冷不热,二人更像是凑在一起做事的伙计。
见她满脸的窘迫,刘夫人转了转眼珠,靠近文潋坐下,小声道:“听闻,将军和那和亲了的安邑长公主本是青梅竹马啊...”
“他可是心里还想着旧人...所以容不下你?”刘夫人轻嗤一声,侧目去看文潋的脸色。
文潋先是神色淡淡,闻言仿若醍醐灌顶一般,面上白了白,又装作不在意的去寻茶盏。
刘夫人拦下她的手,蹙眉:“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合该为你想想才是。”
“成婚数月,你这肚子...也没一点动静?”她低声问。
文潋手上动作一滞,咬唇看了一眼小腹,摇头。
别说肚子有什么动静,李墨乘对她冷淡得很,两人虽是为着避嫌睡在一个屋子里,可每夜都是分榻而眠......
李墨乘根本没碰过她的身子。
只是这些私密事,文潋又怎好启齿相告于外人?
刘夫人也不多想,只是觉得文潋大抵是名字子嗣命单薄些。
“这若是传出去,成婚数月也没能怀上个一儿半女,岂不是要遭人耻笑?”刘夫人兀自执了团扇来摇,话跟着风一齐轻飘飘的进了文潋的耳朵。
是啊,李墨乘是东辰的少年将才,如今又做了都尉,居建元边城,日后若是没个一儿半女的怎么成?
可这不是她愿意便做成的事。
这般想着,自心底生出一股委屈......
“不瞒夫人说,我家夫君,还未和我圆房......”她尾音染着哭腔。
刘夫人一惊。
“夫人还未和将军...”她掩唇,心里一阵惊异:“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文潋连连摇头。
刘夫人颔首,顿悟,既不是有难言之隐,那便是...李墨乘不愿碰文潋。
“那便是了,”刘夫人拍案而起,义正言辞着:“你家将军心里定是放不下那长公主,所以才不同你交心修好。”
闻言,文潋抿唇。
李墨乘与安邑长公主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那长公主芳名动京城,是东辰第一美人。
这么想着,两相对比下,她文潋又何德何能与长公主相提并论?
一缕墨发自肩头垂到心口前,文潋低眸,缓声:“我知道......”
左右她比不过长公主殿下,夫君心里割舍不下,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长公主那样的女子,天下儿郎应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谪仙般人物。
刘夫人蹙眉拍了拍她的肩头:“夫人也不该如此坐以待毙,等夫君心里腾干净人了,黄花菜都凉了!你也应趁早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拢一拢夫君的心才是。”
文潋羞愤欲死,闭了闭眼道:“可他不愿同我在一处,我又有何办法?”
末了,声音愈加微弱。
刘夫人摇着蒲扇,闻言哼笑一声,缓缓俯身贴近她耳畔:“我这倒是有些个好东西,看在我与夫人这般交情的份上,夫人拿去用......”
话罢,兀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来递给文潋。
“这是...”文潋犹豫再三接过,不接擡头。
刘夫人从她咂舌示意,轻叹一声,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模样:“男人嘛,都那回事...夫人晚上将此物倒于酒水中,它自然助你春宵一夜...”
文潋反应过来,刹那间知道了这玉瓶里装的是何物。
“不行!”文潋推拒着:“若是此物伤了将军的身子该如何是好......”
她还是愿求他一个平安顺遂。
刘夫人见此,蹙着眉呵斥:“你若是不豁出去,这辈子大抵都混不出头来!”
“你如此替他着想,他可有替你想过?若是成婚数载都无所出,被人耻笑的还不是你?”
文潋一愣。
刘夫人见状忙继续煽风:“无后为大!料想着日后你无所出,还能休了你另娶?你对他一片痴心,他却如此待你,真叫瞠目结舌!”
文潋攥着手里的东西,眼眶泛红挤出两行泪来。
刘夫人揽过她的肩叫她靠在怀里,软声轻哄着:“你这般好的人,他不该这么对你。”
堂屋里天光大亮着,到叫人心里徒生几分清明来,文潋哽咽着擦干净眼泪,送刘夫人回府。
赶巧碰见李墨乘自军营回来,三人碰面,李墨乘看见刘夫人,眉心微微蹙起。
夫妻二人少有的站在一处目送刘府的车马离开,李墨乘转头,耐着性子对她道:“往后,你还是少同这女人打交道。”
文潋不看他,只低眉,手上绞着帕子问为何。
李墨乘坦然,原是这刘夫人的儿子先前在京遇难,要服役,阴差阳错进了李墨乘麾下跟着来了建元。
这就是回了老巢,双亲又具在,还不得想着办法将人从军中捞出来?
文潋轻轻“嗯”了一声,兀自转身进屋去。
李墨乘见状跟上去,却不同她走在一处,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蹙着眉瞧她纤瘦的身影。
总觉得她今日与往常不同,可又不知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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