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劈开了这份安定,雨势愈加猛烈,能听见雨砸进泥洼里的声音,仿若砸在她心海里,却泛起层层涟漪,一层接着一层连绵不绝。
她擡眸望向紧闭的殿门,心里“咯噔”一声,没留意,针便扎进了指尖。
“嘶...”
她将手移出来放进口中吮.吸,铁腥味自舌尖蔓延开来。
掌事姑姑见状忙放下针线:“殿下,怎么了?”
蔡泱摇了摇头,微微扬唇,心中却不知为何慌乱起来。
再次提针在缎面上穿梭,针脚却愈加粗糙难瞧,蔡泱面露难色,微微抿唇。
“姑姑,本宫不知为何心神不定,今日恐是绣不成了...”她为难道,手上已将针线放了下来。
掌事姑姑轻叹一声:“殿下想必也是累了,奴去传一碗汤水来。”
殿中又静了下去,她倚在软榻上轻轻揉着眉心。
这么一歇,遂入了梦中,梦中霖雨微湿裙裾,她脸上两行清泪盖过了旧的泪痕,木兰花遍地娇绽,清宵苦短,身前的男人面庞模糊着,锦衣改作甲胄,身后披风断了半截,一只大手缓缓伸向她,停在一隅,忽的用粗粝的指腹轻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阿泱,别哭...”熟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淳厚男声响起,如若匿在山中云雾里,叫人捉摸不透。
她始终看不见男人的脸,,想伸手去触碰他,却始终伸不出手。
忽的,眼前景象换做了吊古战场之地,此地不知起过多少战事,黄土里不知掩埋了多少血渍。
如今两军交战,身形忽隐忽灭,号角连天、战马嘶鸣,剑锋下屡屡夺人性命...
她忽的有些胸闷,大步退了出去,踉跄着转身,却看见救死扶伤的一幕——
帮她拂去泪痕的男人如今躺在她眼前,手间死死攥着一只盾,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心窝,汩汩鲜血自伤口冒了出来。
她蹙眉,却发觉又被定在了原处不得动弹。
男人受了重伤,却硬撑着将箭拔了出来,向几步之遥的将领爬去,手上爆凸着青筋,指尖陷在黄土里,他敛气拼命往前爬。
她心上一阵阵刺痛,痛的几近要掉出眼泪来。
“你莫要再去了...”她开口劝阻。
你伤势过重,如此下去恐是会枉丢了性命啊。
不知怎的,她的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魏时崇......”
“魏时崇......”
蔡泱忽的惊醒。
那一箭仿若射在了她心头一般。
指尖被扎出了血的那处隐隐泛起一个黑点,她擡手看了看,遂叹了口气。
方才是梦。
她起身倒了盏凉茶喝,殿外阴雨连天,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唇舌干燥,额间方才发了一阵冷汗,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场极为简单却可怖的梦。
那个男人的脸,她最后才看清,是魏时崇。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他是出事了吗?
战场上瞬息万变,将士们个个都是拿命在搏,他去的这数月里没给她半封书信,纵然她装作赌气从不提及思念一事,可她终究还是期望收到魏时崇的书信,哪怕寥寥数语......
珠帘遮眸,影影绰绰的微光里,殿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吱呀——”一声划破宁静。
“殿下,这是王上派人送来的。”内侍呈上一封信件。
这些时日没少下雨,路上颠簸,纸似是受了潮,发黄发硬。
她缓缓接过去,展开来瞧。
魏时崇的字一向算不得好看,跟她上回赌气寄过去的那封旗鼓相当。
她蹙眉细细看着,大抵是纸短情长,魏时崇将字写得十分小,且往后愈加小了。
蔡泱不禁有些想笑,他写着一些腻腻歪歪的话,中间说他受了伤,但好似不甚严重,又好似十分严重...写了许多不知所云的话后才将目的道于她看。
吾思念汝已久,夫人可否回信时,说一些近况?
她愣了愣,轻笑出声。
方才噩梦带来的恐惧已尽数散去了,她仿若能瞧见男人在营帐挥笔写下这句话的情形,他大抵是撇嘴蹙眉,心里又气又怨,气她没心肝,好不容易写来一封书信还尽是公事,未谈丝毫儿女情长......
读至最后,她捏着信纸的指节忽的泛白,隐隐颤抖起来。
魏时崇说他胜了,却中了一箭,恐是要修养一些时日才能回去。
而朗庚......战死了。
殿外雷声“轰隆”响起,骇的她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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