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感染已经消除,现在也没有痰多阻塞的情况。”姚叶霖点点报告单上近几次的血氧值,挑了下眉,“倒是你——又一宿没睡?”
景朝扯了下嘴角,“睡了一会儿。”
“一会儿。”姚叶霖沉声重复了一遍,语气调侃却不见笑意,“是三分钟还是五分钟?给你约一下睡眠中心?”
“老师……”身后还跟着住院医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穿,景朝有些尴尬,“我爸现在不能说话,我要是睡着了,不大方便。”
“都像你这样,就不用五级护理了。”姚叶霖理解景家子弟的习惯和教养,可作为医者师者,又免不了心疼,“白天要处理公司的事,晚上又睡不好,你不是二十岁了,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吃得消?”
随着年岁见长,这样暖心的数落景朝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看着鬓角都见了白发的姚叶霖,依旧像小时候纠正他插管位置时不大耐心却很奏效的口吻,景朝的心里就像装了个温度适宜的暖宝宝似的,温馨无限。
身子站得更规矩了一些,答话不自觉地穿越回三十年前,“谢谢姚叔,小朝记住了。”
看着眼前人挺拔标准的站姿,姚叶霖忽然想起刚才从护士站经过时听到的八卦谈资。
“景老爷子太有气场了,我拔个针都觉得进了空调房似的。”
“我说的没错吧,那老爷子虽然对咱们都很客气,可还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样子。”
“不过景家的规矩真是大,景总这么大人了,在病床前都很少坐着,我去换药打针,十次有八次他都板板正正地站着……”
想想景朝之前的体检报告,姚叶霖不禁又来了气,语气也随之降了一个温度,“景总的膝盖没问题了?”
“呃……”
景朝并不知道姚叶霖的医术有多少是承继于方舟的,可论起脾气,姚医生倒比方舟的亲学生秦岩希更得方大主任的真传,轻飘飘的一个“景总”,就将心底交织着的不满、警告、威胁和关心展露无遗。
得益于和自家小叔多年的“医患”沟通经验,景朝没敢说“已经养好了,没事了,您费心了”之类的拱火话,而是条件反射地摆出了一副“谨遵医嘱”的模范患者模样。
“按照骨关节科钱老师的叮嘱,我最近上下楼都坐电梯,每周的运动量降了一半,晚间的热敷也从没间断,除了必要的时候,几乎没怎么搬重物。”
姚叶霖自然明白他话里所谓的“必要的时候”指的是什么,看着人眸子里的笃定担当,拍拍他肩膀,语气缓了几分:“让小夕或者继儿、承儿来替你两天。”
“姚叔,我爸的情绪本来就不大好,换别人,我担心,他更不习惯。”
姚叶霖无奈地摇摇头,病人多半心焦,那些负面情绪自然是对着至亲发泄的。
景至从前说一不二惯了,现在忽然不能讲话,他又不耐烦写字,交流便常常只依靠眼神和手势,饶是景朝对父亲熟悉之至,也难免有领会不到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老景总的脸色可真真是吓死人。再加上前几天那场无声的争执,更是让景朝平添了一份惴惴,景至虽不至于真像小时候那般打罚一场,可情绪到底都倾泻在了儿子身上。
“让你小叔多帮着劝劝吧,这病后护理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你父亲迟早要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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