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医者为师】（3）
看着少年那英俊面庞上瞬间肿起的指印，季杭忽然就明白了很多年前的午后，颜庭安那铺天盖地的火气究竟是哪里来的。
一把握住人的手腕，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臂膀上传来的力道，原本压抑的怒气霎时被景朝眼神里的倔强点燃，季杭手腕一转，直接将景朝的右手掰到身后，狠狠往人腰上一压，左手高举重落，照着微翘起的臀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啪——！”
景朝没想到季杭的反应竟如此之大，虽然窘迫得脖子脸颊都红了，胳膊被人半扭着的姿势更是别扭，却也没敢躲避分毫。
三秒钟，季杭没接着打，压在人腕上的力道却松了。
虽然景朝跟着季杭学习是从高三的假期就开始了的，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的季主任一直对这个特别的学生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再加上景朝是一分要求做十分的个性，平时用止血钳敲个手背都很少有，更不用说这样声色俱厉的体罚了。
看着少年坚挺的脊背和日渐硬朗的侧脸，季杭心头忽地涌起几许意味不明的感慨，曾几何时，他也这般的倔强克制，那些数不清的委屈藏在心里久了，竟像是也能慢慢汇入血液，化作眉稍的棱角或是指尖的温度，在不熟悉的人看来，简简单单归纳成两个字：懂事。
“起来。”
“您打吧。”
师生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景朝觉得有些失礼，下巴不禁又低了半寸，非但没有直起身，反而弯了弯脊背。
季杭默默叹了口气。
人说乖孩子犯起错来更戳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超出了你的预期，更是因为你即便再如何生气，看到那孩子这么不留气力地扇自己巴掌，喷薄的火气也会瞬间没了热量，尽数消弥成心疼。
“是要我下医嘱才肯起来是吗？”
少年的脊背一僵，轻念了句对不起，转身站定。
季杭看着那四根清晰的指引不禁摇头，“课表有冲突，为什么不跟我说？”
修长的睫毛垂了垂，声音依旧带着羞赧，话语却有理有据：“科室里的工作那么多，老师带这门课本来就是额外负担了，况且，手术和病历汇报的时间是无法更改的。”
季杭心里一疼，这孩子从来是将懂事当作习惯的，感念他的付出，体谅他的时间，怕给他添麻烦，更怕他失望。
一语道破少年的心思，“想要听课又怕我不开心？”
景朝看着季杭平静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嗯。”
“小朝，我的话不过是提醒约束，从来不想让你有奉为圭臬的负担，更没有说谎就要掌嘴的规矩，你不必如此。”
“不是！”景朝的语声忽地升高，却又在话音出口后收敛了几分情绪，“老师的要求都是为了小朝好，小朝更是从没觉得是负担。老师——您别这样说，好吗？”
季杭略略一惊，打量着景朝瞬间又红起来的面颊和眼白上的雾气，忽然就明白了刚才那一巴掌的由来，手指点点课程表，“我说让你随时听课，不开心了？”
季杭的问话太直接，景朝不由有些羞愧，头埋得更低，却终是没有再嘴硬，小小声念了句：“一点点。”
季杭见人虽羞惭满眼，倒是没执着于认错，心里略略一宽，不轻不重地拎了拎景朝发烫的耳朵，“还犟么？”
逗小孩子的动作让景朝有些窘迫，更有些久违的温馨，语气有着少年诚挚和温笃：“老师从来不因为小朝将来无法从事这一行业就少花了心思，这几年，您一直尽心尽力引导教诲我，在小朝心里——”景朝看着季杭的眼睛，有几分羞怯又有几分清朗，“您就像我小叔，或是我父亲一样，都是小朝最最尊敬的长辈，无论因为什么，都不应该对您耍心机、扯谎欺瞒。”
看着少年眼神里的诚挚，季杭心头又暖又涩，语气竟不觉有几分面对安寄远时的严厉，“哦？那刚才那巴掌，是因为自责还是为了让我消气？”
感觉到季杭气场的变化，景朝的眼神有些躲闪，舔舔嘴唇，犹豫两秒，“……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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