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季杭语声拉得老长,轻轻缓缓的样子,瞬间翻出的不满却是毫不掩饰的,“景朝,你果然是欠揍。”
景朝只觉得周围空气瞬间一冷,季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好不容易降到室温的表皮神经又兴奋起来,“你父亲说的没错,你确实是要挨藤条才能长记性,我这儿没有,你自己去找一根过来。”
景朝觉得头皮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羞得鼻翼发烫,从来奉行令行禁止的少年忽然觉得全身关节都瞬间老化了,脚步竟半分没动,“老师……”
季杭看看表,径直坐回到座位上,公事公办的样子,“如果实在找不到,觉得什么东西能打得疼你,就寻什么来替代,十分钟之内回来,我十一点还有神内的会诊。”
“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明显干湿性罗音,无胸膜摩擦音……”病历才写了一半,走廊里的争吵声就传入安寄远的耳廓。
“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科室的人!”
“阿姨,今天周一,科室里头多忙您也看见了,大半的男医生八点钟就上台了,怎么可能在楼下闲逛?”护士站里,吕婷压下心中的无奈,对着面前这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耐心解释。
B大附院承办的细胞诊疗国际研讨会即将在三天后开帷幕,参会的医生和在读医学生按部就班,医院里的保洁阿姨保安大哥的工作量却陡然增加,连同整个后勤科都加班加点,为此早交班的时候,顾平生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整个神外要予以配合。
“阿姨,这医院里人来人往的,我猜多半是患者或家属。”
“不可能!患者哪来的手术刀?!”
手术刀三个字让吕婷没了说辞,发药回来的小玲解围道:“您看清楚他是来了27楼?说不定是别的科室的呢?”
“不可能!他坐的是12号电梯,从27楼下的,你告诉我,这路线,除了你们神外,还有哪个科室?嗯?”
有理有据的话让小玲也败下阵来,歪头看看吕婷,有些无奈又有些困惑,“季主任上课,萧医生上台,周医生出门诊,其余的……”
吕婷眉毛一挑,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安医生?”
“找我?”安寄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贯的稳笃谦和,走到小玲身边,扫一眼老太太右臂上的红袖箍,礼貌地笑了笑,“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一番,眉毛一拧就下了结论,“就是你——”
一个“i”音没发完,老太太忽地挪挪步子,审视了下安寄远的背影,大喘气似的添了一句,“——这么高的!对,那个男医生,和你差不多高。”
好端端被人这么打量一番,安寄远有些不快,“哪个男医生?”
“这位阿姨说,咱们科室的医生破坏医院绿化,攀折花木。”小玲道。
“攀折花木?”安寄远觉得有些无语,最近交通事故高发,他们几个主治都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做手术,哪有心情攀折花木,可脸上倒不露分毫,语气带着世家子弟的客气周到:“早查房的时候,每个病房、每个科室,我都去过,没有白玉兰。”
“不是花。”对着安寄远,老太太的气焰收敛了几分,却依旧皱着眉道:“是竹枝!”
“竹枝?!”
话音一落,小玲和吕婷默默在心里“切”了一声,只差没现场翻个大大的白眼给她。竹枝虽不是满街都是,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至于偷偷摸摸地拿着手术刀到办公地点“作案”嘛!
安寄远却迟疑了一下,“什么时候?在哪里?”
“5号楼后面的花园,时间嘛——”老太太瞥了一眼走廊上的电子钟,“十五分钟之前。”
十点零五?该不会是……安寄远止住了自己活跃的脑细胞,堆出几分笑,“阿姨,最近有医学院的学生来参观,可能是他们觉得您培育的竹枝品相太好,所以折一枝拿回宿舍养了。”
不得不说,安寄远笑容可掬的样子很讨喜,配上这诚意十足的马屁,老太太的怒气也转化成了抱怨:“半米长的竹枝,说折就折了,你说说,这不是糟蹋东西嘛!”
安寄远心中苦笑,这话——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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