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的四年里,对于三餐不规律、乱吃垃圾食品这样的问题季杭抓到了也骂也罚,可那也是三分生气做十分,吓唬的成分居多。想想自己黯淡无光的二十岁,再想想安寄远谨小慎微的二十岁,季杭感慨之余,便给了景朝更多的自由乃至纵容。
可吸烟熬夜两项,却是景朝入科室那天,季杭就明令禁止了的,即便是值夜班这种最为顺理成章的事情,都是景朝软磨硬泡外加好几顿藤条换来的。季杭清楚地记得,那是景朝第一次跟他犯倔,撑在桌上任打认罚,却疼得满头大汗也不松口,季杭虽然被人的执着迫得没了法子勉强同意了,却拎着他的耳朵义正言辞地警告:平时要是敢通宵达旦,我不管你是工作还是学习,被我逮到了就捆起来打!
言犹在耳。
那天,看着自己倾注了太多心血的学生转身远去,季杭怅惘之余也不断安慰自己,小朝虽然离开了医学院,病理临床上的知识总归是有用的,自己给他规矩出来的那些习惯,总还是能让他受益终生的吧。
呵呵,却原来,十天都不到。
努力想要压下怒火,脑子里却偏偏跳出景朝熬夜改策划做标书的情景。
“还真是皮痒了。”
王珺认识季杭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如此冷峻严肃的神色,更从来没听过季杭骂人,仿佛一瞬间周身的空气都被冻住了,王珺舔了舔嘴唇,呼吸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季老师……”
“我知道了,你安心复习吧。”视线从屏幕上抽离,手机轻轻巧巧地放回桌面上,“他是欠揍了。”
季杭的怒气太明显,王珺甚至觉得景朝如果在眼前,季杭多半就一个巴掌抽过去了,想想那天听到的话,她又不免犹豫起来,“老师——”
“还有事?”
“景朝……景朝是觉得那些谣言都是因他而起,才想着当众跟您道歉的。”
“什么谣言?”季杭眉峰一蹙,“谁说的?”
“您……您还是问他吧。”
——
景江在B市的分公司,季杭之前没去过,看着导航仪上搜索出来的五六个地址,季杭不由皱了皱眉,景江地产、景江车城、景江会馆、景江商务,景家大少爷究竟在哪里“日理万机”?
不知是急诊手术不够顺利,还是腊月里的街上太过清冷,季杭推开一楼大门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昏昏欲睡的董江瞬间清醒起来。
“先生,请问您找哪位?”董江瞄了一眼时间,不由面露疑惑,这都快九点了,这人是来洽谈商务的?可手里不拿合同,提着个保温桶来是什么意思?
季杭掸了掸衣领上的雪,言简意赅,“我找景朝。”
慑于季杭与生俱来的气场,董江没敢将情绪表露得太明显,心里却对人不带后缀的称呼很意外。小景总年纪虽轻,却早就能在商海独当一面,从前跟着景至,或许还有人仗着年纪大直呼他的名字,可最近两年,随着景朝越来越多地独立处理公司事务,其眼光和能力有目共睹,无论是合作伙伴亦或是商业对手,都称呼他景少总,像这般堂而皇之地唤人“景朝”的,除了景家长辈,董江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少总在开视频会议,您可能要稍后片刻了。”董江礼貌地递过一杯茶,“请您先做个登记。”
季杭扫了一眼“访客登记单”,竟觉得和B大附院的门诊信息表有些类似,“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正常的话,还有一个小时,可最近事物繁忙,可能会有延后,您如果不能久等,我可以给您预约……”董江扫了一眼电脑上的行程安排表,“后天中午十二点,可以吗?”
看着堪比高考生课程表的行程安排,季杭再没心思同人饶舌,直接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景朝的声音有些难得一见的紧张,“老……老师?老师有什么吩咐?”
“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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