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斐然在那碗油汪汪的葵菜里拣了两筷子,还没有吃,先打量起周遭的环境,目光从房间里唯一一扇窗子里看出去,是莽莽绿绿的原野,颜色斑驳,像是缺水。她这一觉“睡”过去有点儿跟世界断了联系的味道,稍微想了一下,才估摸出她们现在的处境。估计还是在烽都附近窝藏着,难怪伙食差点,杜玉书和谢映没一个会做饭的,吃不死就不错了。
越斐然不挑了,认真吃饭,拿筷子的手指有些枯瘦。谢映已经拆去了遮脸的布条,但没有摘下帽子,尽管如此露出的下半张脸也足够骇人了。她的目光在越斐然手上落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越斐然的脸。
这几天相处,杜玉书已经不会对谢映身上的疮疤有反应了,今天越斐然一醒,证明这个谢映不是假货,而且二人关系确实不错,杜玉书更是直接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见谢映不动筷子,便直言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大病初愈,都会虚弱一点。”谢映摇摇头,抄起自己的筷子,把筷尖戳在桌上找齐,道:“你们这回铩羽而归,要转移阵地么?”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越斐然先叹了口气,“丢人。”
她是真的觉得有点丢人。
血子宫对她而言还是很好拿下的,即便其中横着烽都那班子人马,也无非就是多费点功夫罢了,她知道自己功力有些回落,反噬加剧,却没想到会栽得那么快,要是真把命交代了也就算了,死人一了百了,偏偏活下来了,就不得不面对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烽都那边肯定更加戒备暂且不提,最让越斐然不适应的是大罗生功与她的对抗,以往尽管反噬,但她总可以设法全然压制回去,今时不同往日了,越斐然现在很明显地感受到大罗生功在一遍遍的反噬中正在逐渐收回它赋予越斐然的能力,而越斐然却还没适应这种失能,以至于做出了自己无法全然兜底的选择。
一言以蔽之,可不就是“丢人”两个字。她越斐然自从出道江湖以来,何曾在这种小喽啰手下吃过亏?
越斐然无话可说。杜玉书看看她的脸色,转而问谢映:“你有什么看法?”
总不会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来的吧。
谢映果然有想法,她笑了一下,那双被腐蚀过的嘴唇还依稀能看见原本的仰月之态,“我建议你们转道去黍都,我得到消息,文士集团正在渗透这个粮产重地,古往今来文武兼取才能征伐天下,粮食命脉更是重中之重,你们如果能把那班子文士拉拢下来,一个血子宫不要也罢。”
谢映不愧兵家出身,哪怕谢氏覆亡时她年纪尚小,家学也半点没有落下,三两句话便把如今的困局挑拨明朗了。只是杜玉书稍微皱了皱眉。她们为了吞并血子宫千里奔袭横穿中原,现在又要回到中原腹地,这回头路走得多少有点出师不利的意思,给她的感觉不是很好。不过她知道在这类事上她的见地只怕是三人中最浅的,因此没有贸然出口评议,而是看向了越斐然。
越斐然往口中塞了一块排骨,那玩意有点糊了,绝对是杜玉书炒的,在她腮帮子上硌出一个凸起,随着咀嚼缓缓地滑动,越斐然此番瘦了很多,微微低着头吃饭时,眉头不动也有一股郁气,话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黍都?一块大农田,还在正中心,蚂蝗吸血都知道从脚肚子扒起,一口直接咬在人家肚皮上,岂有不被一巴掌打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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