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斐然和殷红汐都还没有说话,杜玉书已经捂着自己的脑袋站起来,试图离这个让她感到混乱的地方远一点。街上的人,为什么这么多?摩肩接踵。杜玉书穿过人流一直往前走,脑中那种嗡鸣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她好像又平静了下来,忘掉了刚才发生的古怪的一切。
越斐然走了上来,拍拍她的肩膀,“去看看热闹。”
杜玉书想起来这里是金明。眼前的人流都朝着未知的前方汇集而去,越来越密、越来越密。在云集天下的金明,有什么事值得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
杜玉书跟越斐然一路往前走,流动的人群渐渐凝固、静止,成为一堵又一堵墙壁,还是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但杜玉书心里产生强烈的不安,她想掉头就走,但越斐然神态自若,杜玉书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拨开人墙,挤进里层,终于看见了众人翘首围观的是什么。
濯缨大会。
杜玉书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什么时候变得无法停下来的?
濯缨大会!
她应该出现吗,她是不是占据了自己无法承担的位置?如果是,那一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杜玉书拼命地呼吸,可胸腔里能容纳的空气越来越少。周围人群兴致勃勃的议论声忽然变成了另外一种让她熟悉又万分憎恶的东西。是决一剑氏,势单力孤的她,和莫名仇恨她的那些同门。她仿佛又听见他们刻薄的议论和讥笑,一万根手指指着她,一万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她……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她以为自己至少已经把他们甩到了脑后。
杜玉书的胸膛剧烈起伏,越斐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想来拍她肩膀。
杜玉书浑身觳觫了一下,陡然甩开越斐然还没有碰到她的手,扭头朝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冲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原路返回,也不知道自己要躲去哪里,不,她不是躲,她没有躲,她只是想离开这里!她讨厌这些人!她再留下来,会杀光他们!
杜玉书无法否认自己心里有一丝残存的恐惧。它像一粒种子,当它被种进来的时候,杜玉书是没有多少感觉的,但它什么时候生根发芽她也不知道,直到某个致命的时刻破土而出——
这一路上的人都没有温度,身体僵硬,杜玉书撞上去,觉得很痛。都是挎刀背剑的江湖客,她的手臂不知道撞上了谁的兵刃,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应是被割破了,有温热的血流出来。
杜玉书管不上这些,她一口气冲出人群,钻进角落里抱着脑袋蹲下来,浑身不可遏制地微微发着抖。
过了很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稳,没有刻意掩饰,停在了她背后。越斐然半跪下来拍拍她的肩膀,杜玉书的身体又是一抖。
“你手臂流血了,我看看。”
“走开!你们都走开!”杜玉书把脑袋抱得更紧。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没有出息,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杜玉书终于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讨厌决一剑氏,讨厌道貌岸然的所谓师长前辈武林同道,但她在那样的地方长大,她无法控制自己厌憎之中的一点向往。向往成为被武林称道的豪杰,向往成为百姓拥戴的侠客,向往为人所不能为之事从而流芳百世。只是一点点而已,绝对不多,甚至不能在大部分时候影响她什么,可就这么一点,也可能是致命的!
她要被恐惧和愤怒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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