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情绪通常不会日月同辉,总是此消彼长,杜玉书心中它们却平分秋色得无法分割。她愤怒甚至于仇恨这些人,她的恐惧却不是对着他们。
越斐然和殷红汐选错人了。她想。
如果选她是对的,殷红汐不会死的。
越斐然和谢映不会那么辛苦,为了从她肩上分走担子,谢映可以继续隐居什么都不用做,越斐然没准还能多活几年。
全都是她的错,她应该拒绝越斐然的,她不应该去濯缨大会,她应该在见到越斐然的第一面就让越斐然知道她不堪重用。
杜玉书知道自己现在崩溃得不正常,她知道事实或许没有那么糟糕,可她缓解不了。像是天木府中李景容被当成疯子灌下汤药,而后昏昏沉沉连手指都不愿意动一动的时光又复现在了她身上。
那种深深的无力,对整个世界的恐惧,对自己一切选择的不信任,对他人极度的戒备和惭愧。
杜玉书快要受不了了。
她听到越斐然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她说:“我没告诉过你吗?你是天才。”
杜玉书抱着头的手僵了一下。
越斐然的声音继续道:“虽然我总喜欢说有些人带不出好徒弟是自己没本事,可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让朽木逢春。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一半是因为我,一半是因为——你是个天才。”
“怪我,我记性不好,可能确实没跟你提过。”
“殷红汐也觉得你是天才,否则以她的性格,不会教一个没拜入她座下的人,更不会将血子观音的真传倾囊相授。”
杜玉书忽然想起在游仙源的那四年,她因为被废了武功,治愈丹田的过程又殊为不易,唯恐自己落于人后,练功读书夜以继日,从没有分毫懈怠。
她那时候也隐隐担心自己辜负越斐然的期望,哪怕越斐然从没有对她提出过半点期望。
她在自己案头反反复复饱蘸笔墨写一句话: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那四年,她打定主意,就算自己是个蠢材,就算自己被废过一次武功以后变成个蠢材中的蠢材,她也得硬着头皮陪越斐然把这条路走到底。
绝不回头。
绝不犹豫。
可是她是天才,她本来就是天才,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天才。越斐然没有多点拨过她就已经心领神会的内容,殷红汐嘴上不说但少了几分嫌弃的目光,谈一故常常挂在嘴边杜玉书却从没放在心里的赞赏……
她是天才。不管这天才来自于天赋还是她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的勤奋和决心,她走到这一步了,她不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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