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黄国健目眦欲裂,猛地一拍柜台,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店铺里回荡。十年前那种被无形绳索勒紧脖颈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张帅帅冷冷地看着他,“十年前不敢吗?老黄,别忘了,你身上那点事,要是翻出来,虽然过了追诉期,但让你儿子知道他爹是个什么东西,让他大学梦碎,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还是能做到的。”威胁,依旧是鲍玉佳团伙最擅长也最有效的手段,直接瞄准人最脆弱的部分。
黄国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藤椅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十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他以为自己已经逃离,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走出那个阴影。
“鲍哥在‘老地方’等你。”张帅帅站起身,报了一个市中心高级茶楼的包厢名,“明天下午三点。别忘了。”他拍了拍黄国健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千钧的压力,“是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还是跟着鲍哥搏一个翻身的机会,顺便……保住你儿子的前程,你自己选。”
说完,张帅帅不再多看面如死灰的黄国健一眼,转身离开了五金店,铃铛再次发出刺耳的声响。
店铺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黄国健粗重的喘息声。他看着桌上那张儿子的照片,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恐惧、愤怒、绝望、还有一丝被重新点燃的、对金钱和摆脱现状的渴望,在他心中疯狂交织、撕扯。
他知道,鲍玉佳所谓的“更好的路子”,绝不可能是正当生意。那是一个更深的陷阱,一旦踏入,必将万劫不复。可是,他有选择吗?十年前,他为了儿子的前途,被拉下了水;十年后,对方依旧用他儿子作为要挟。命运的讽刺,莫过于此。
与此同时,在那家名为“清雅阁”的高级茶楼包厢内。
鲍玉佳静静地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烫洗着茶具。与十年前相比,他消瘦了许多,两鬓斑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算计和野心都沉淀在了最深处,不露丝毫锋芒。他穿着合体的中式褂衫,手腕上戴着一串品相极佳的沉香木手串,气质沉稳,像个退隐的学者或成功的文化商人,完全看不出曾经阶下囚的痕迹。
包厢门被推开,张帅帅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话带到了,吓得不轻。明天肯定会来。”
鲍玉佳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冲泡好的第一泡茶汤缓缓注入公道杯。“曹荣荣那边联系上了吗?”他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联系上了,那小子在个私人诊所挂名,混得不咋地,一听鲍哥你出来了,声音都哆嗦了。”张帅帅咧嘴笑道,“魏超那傻小子,出来后好像被他老家一个远房亲戚接走了,在工地上干活,没什么用,就没找他。”
鲍玉佳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魏超并不在意。“孙鹏飞那边呢?”
“孙老板还在里面,不过他以前的一个手下,现在混得不错,表示对鲍哥你的‘新计划’很感兴趣,可以提供启动资金。”张帅帅压低声音,“还有危暐(VCD)那小子,听说彻底疯了,在精神病院呢。”
听到危暐的名字,鲍玉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消息。“林奉超、付书云那几个,能用的,适当接触。不能用的,保持距离。”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看向张帅帅,“最重要的是黄国健。他熟悉现在的基层情况,有‘案底’容易控制,而且,他那个儿子,是我们手里最好的牌。”
他的话语清晰冷静,布局缜密,显然出狱这半年,他并非只是在休养生息,而是在暗中重新编织他的网络,寻找着合适的棋子和机会。他不再追求在监狱里那种虚妄的“王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外部社会,试图用更隐蔽、更“安全”的方式,攫取财富和影响力。而曾经被他成功操控、且有着明显软肋的黄国健,无疑是他计划中重新落下的第一颗关键棋子。
张帅帅看着鲍玉佳,即使跟了他这么多年,此刻依然感到一丝寒意。眼前的鲍玉佳,比十年前那个在监狱里呼风唤雨的“大脑”更加可怕,因为他学会了隐藏,学会了耐心,也更加不计后果。
“鲍哥,这次咱们搞什么?”张帅帅忍不住问道。
鲍玉佳端起小巧的茶杯,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沉香木的香气与茶香混合在一起。“时代变了,玩法也要变。”他缓缓说道,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黄国健不是熟悉物业、维修这些吗?就从这里开始。社区、写字楼……这里面,有很多‘机会’。”
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照亮了熙攘的街道,也照亮了茶楼包厢内,那重新开始凝聚的暗影。十年前那场看似终结的风暴,其散落的余烬,并未完全熄灭,反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复燃,试图再次燎原。而第一个被这火焰灼烧的,正是那个渴望平静而不可得的黄国健。他的选择,将不仅决定他自己的命运,也可能再次掀起一场波及更广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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