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玉佳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辩解:“孙董,那些刁民就是欠收拾!这次是他们运气好,下次我多带点人,一定……”
“没有下次!”孙鹏飞粗暴地打断他,“从今天起,‘安平里’的地面工作,由陶成文暂时接手!你给我安分点!再惹出麻烦,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是孙鹏飞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剥夺鲍玉佳的指挥权。鲍玉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拳头攥得咯咯响,但看着孙鹏飞那冰冷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没敢发作,憋着一肚子火,怒气冲冲地走了。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功劳是自己的,出了点小问题就把自己踢开?这种不满,在他和他手下那帮同样崇尚暴力的兄弟心中,种下了一根新的毒刺。
而在另一边,沈舟的内心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暴力行动,但他提供的“技术支撑”是这一切的基础。当他从魏超(Vcd)那里听说了鲍玉佳强行破门、以及与居民对峙的事情后,他坐在图书馆那看似平静的座位上,心里却掀起了波澜。他意识到,孙鹏飞所谓的“更文明”的方式,本质上并没有改变,只是披上了一层更虚伪的外衣。一旦遇到阻力,隐藏的獠牙依然会毫不犹豫地亮出来。他开始担心,如果事情真的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这个“技术顾问”,是否还能像上次那样侥幸脱身?他第一次对自己再次卷入其中,产生了一丝清晰的悔意。
也正是在这种内部出现裂痕、外部阻力增大的微妙时刻,一缕微光,再次尝试照向深陷黑暗的黄国健。
那位在农机站附近捡废品的老人,虽然当时不敢出面,但马强那晚的惨状和后来的动静,让他心有余悸。他隐约觉得那伙人不是好人。几天后,他在镇上捡废品时,偶然看到了失魂落魄、被陶成文“护送”着去买生活用品的黄国健。老人记得那晚似乎也见过这个瘦弱男人被带进那个院子。
一种朴素的正义感和同情心,让老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趁陶成文不注意的瞬间,悄悄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黄国健拎着的破塑料袋里。
黄国健回到出租屋,整理东西时,才发现了那个陌生的纸团。他疑惑地打开,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农机站那晚的事,有人知道。若要帮忙,可去镇东头土地庙香炉下留信。”
没有落款,字迹稚拙,仿佛出自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之手。
黄国健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手一抖,纸团掉在了地上。他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将纸团捡起,紧紧攥在手心,惊恐地四下张望,生怕这是孙鹏飞或陶成文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像。字迹陌生,传递信息的方式也如此隐晦和……底层。难道是那个捡废品的老人?他好像确实常在农机站附近出现。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陌生人的微弱信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黄国健那已被恐惧和绝望冰封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有人知道!那晚的事情,并非无人知晓!
“若要帮忙……”这四个字,更是带着一种他几乎已经不敢奢望的温暖。
希望,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希望,竟然再次不合时宜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他该怎么办?
相信吗?这会不会是陷阱?如果被孙鹏飞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不相信吗?这可能是他摆脱这个深渊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了。
黄国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挣扎之中。他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皱巴巴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纸团,感觉自己正站在命运的悬崖边缘,向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通向光明的险径;后退一步,则是早已注定的、永恒的黑暗。
与此同时,被打成重伤、侥幸逃出生天的马强,正拖着残躯,像幽灵一样在城市边缘流浪。他的身体在疼痛,但他的心却被仇恨填满。一个愚蠢而疯狂的念头,在他简单的脑海里逐渐成型——他要去告发!告发孙鹏飞和鲍玉佳这帮人!他就算死,也要拉他们垫背!
裂痕在敌人内部蔓延,微光在绝望者眼前闪烁,复仇的怨火在流浪汉心中燃烧……多方力量在暗流中涌动,围绕着“安平里”小区,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此刻,手握关键证据(即使他尚未意识到其全部价值)却又深陷囹圄的黄国健,他的选择,将再次成为决定这场正邪较量走向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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