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跟我走?”
不待她回答,他便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拽着缰绳,稍一使劲儿,便叫马头调转方向,而后马腹一夹,那些血腥味儿便被遥遥地丢在后面。
京城街市不得纵马,但,今日除外。
在这条他曾走过千百回的路上,从未有此刻这般肆意,不必在乎律令上的条条款款,不必警惕御史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必忧心与人寒暄半句便被疑结党营私,今日的他,只是他。
只是一个迫不及待想要带着心仪已久的漂亮姑娘回家的普通人。
虽然,那处荒废已久。
马蹄在一处被封禁的府邸前停下,匾额在抄家的那日便拆除了,门上缠着厚重的锁链,用浆糊粘得严实的封条整日里受着风吹雨打,已然有些泛黄了。
楚火落用刀鞘试探着碰了碰铁锁,带起一串沉闷的叮叮当当声,“太粗了,应当斩不开。”
“……也不是非要走大门进。”
“那钻狗洞——”话刚出口,脑门就被那人用手指敲了下,蹙眉望去,对上那人又气又笑的目光,“能不能想我点好的?”
行吧,钻狗洞确实不太体面,但做梁上君子也没规矩到哪去。
翻墙而入,少不得沾些檐上的泥灰,楚火落拍了拍衣角,方要把目光放出去打量,那张银制的面具便凑上前来,把她抵在檐下,轻啄她的唇瓣。
“故意的?”蔺师仪审问道。
这是在说街上那事儿了,楚火落心下了然,但作为犯人,她选择拒不承认,“一时兴起罢了,算是,不小心。”
“哦,这样啊,”他尾音逗弄般的长长一拖,眸中满是促狭,“那我是不是不能怪你?”
“自然!”她厚着脸皮颠倒黑白,正以为自己要逃过一劫时,那人却已低眉,于她衣领以下留下个浅浅的牙印,而后云淡风轻地开口:“那就当我是故意的。”
她不由得暗自咬牙,思虑着应在这人哪处皮肉下口才能扳回一城,他却已站直身子,手指挤进她的指间,牵着她往里头走去。
草木虽已凋敝,但不难看出这里从前是何等的富贵。沿着碎石铺就的□□而去,随处可见飞檐翘角的楼阁,再卖不上长廊,虽瞧不出那乌黑的柱子用的是什么木料,但额枋上勾勒出的彩绘,雀替上镂空出的图案,雕刻精美的滴水,连悬鱼都别致得很,没个几车银锭必然拿不下。
他却并不看那些,直直地进了园子,把她放在一棵石榴树下。
靡艳的石榴花大朵大朵地在枝头绽开,好似在那碧绿的枝叶间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树冠烧得通红,他仔细寻了片刻,折下最热烈的那朵,想要同书上典故般为她簪上时却犯了难。
她待会儿还要回军中,不似他闲人一个,可万事随意。
于是他犹豫片刻,打算只单纯赠花了,她却反将花簪在他的t发间,与那根红石簪子紧紧挨在一起,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她攀着他的脖颈把人压下来,亲了亲那朵明艳的花。
“好看!”
不知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他,总归他是不满意的,连夸那个狄戎人她都能列出个具体点,偏生轮到他这,每回都只晓得用“好看”两个字应付。
“还有呢?”他追问道。
“好看就是好看,还要有什么?”
蔺师仪恼恨地去啃她的唇,“早知道应该教你读些话本子的,兵法学得那么好,怎么没学会些好听的情话?净知道敷衍我。”
她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小弯,眨了眨眼睛,凑过去哄人,“那你现在教,我现在学。”
“……容我准备几天,”经不住那般灼灼的目光,蔺师仪终是败下阵去,偏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把话题绕开,“我在这藏了酒,应当没被人发现,尝一点?”
他轻盈地跃上去,抖落一树红与绿,而后取下一个小小的青瓷坛子,弗一揭开封口,便飘散出一股浓郁的香气,顺着人的口鼻钻进去,侵袭至五脏六腑,不像酒,倒像是满满一坛的蜜糖。
他用布巾沿着坛口擦拭干净,递到她面前。
“不醉人,不会误了晚间的事。”
楚火落试探着尝了一口,眼眸一亮,丝丝缕缕的甜味纠缠着唇舌,同她之前喝过的那些又涩又辣的酒全然不同,她又连着灌下几大口,这才腾出功夫,兴致冲冲地凑过来,“这是什么酒?好喝!”
“喜欢?”
她连连点头。
“长安玉浮梁,”他回答道,擡手用指尖拭去她唇角的一点绯色,目光温柔如水,“不过是我酿的。”
“忘了是从哪个库房找到的酒方,我便试着酿了一坛,可惜太甜了,不合我的口味,原本想将方子扔了的,可后来想想——”
“我的心上人或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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