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干脆玩起了清高,大门紧闭,连面都不见,只派个油头粉面的小厮出来,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回话:“我们家老爷说了,他老人家最近潜心礼佛,看破了红尘,对那些黄白之物有些过敏,施主还是请回吧,莫要扰了老爷的清净。”
“过敏”?王大财听到管家带回来的这话,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给捏碎了。他活了五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对银子过敏的。
这摆明了就是要关门打狗,把他们王家活活耗死在太原府。
王大财就像被扔进了烧得通红的铁锅里,四面八方都是灼人的热气,烫得他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
短短几天,他那本就日渐稀疏的头发,竟开始成把成把地往下掉,对着铜镜一照,头顶上赫然出现了一片光秃秃的地界,眼瞅着就要变成一个锃光瓦亮的“地中海”,与他这“大财”的名号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他坐在空荡荡的正堂里,身前的八仙桌上,放着管家刚刚呈上来的账本,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工地停摆、银子打水漂的景象。
最终,在近乎绝望的境地里,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决定行一招险棋,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想到了那位手眼通天的陈驸马,以及李明轩当初特意为他留下的那条秘密联络渠道。
王大财把自己关进书房,亲自研墨铺纸。那封信写得是真叫一个声泪俱下,他将自己一生的委屈都倾注在了笔尖上。
写到工地上楠木被盗、琉璃被砸时,他气得手抖;写到墙上那只四脚朝天的大王八时,他羞愤得满脸通红;写到官府那帮人如何刁难、如何拒收银子时,他更是悲从中来,一滴浊泪“啪嗒”一声落在宣纸上,将一个“冤”字洇成了一团模糊的墨迹。
整封信写完,纸上的字里行间仿佛都能拧出二两苦水来。
信件通过秘密渠道,加急送往了远在京城大名府的陈森手中。
彼时,陈森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擦拭一柄从西域得来的短刀,刀身如一泓秋水,寒气逼人。他拆开信封,展开那张带着泪痕的信纸,目光从上到下,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信上那些声嘶力竭的哭诉,在他眼中,不过是几行乏味的文字。
“呵,茅坑里的石头。”他将信纸随手扔在桌上,轻声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
“又臭又硬。”
对付几个地方上的土财主,难道还要他亲自调动官府的力量,或是兴师动众地派兵前往?那不是拿神机营的开花大炮去轰一只蚊子么?太大材小用,也太看得起他们了。
他甚至没打算亲自回信,只是唤来了李明轩,吩咐道:“给太原的王大财回个话。”
李明轩躬身听令。
陈森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慢悠悠地说道:“就告诉他,驸马爷会为他撑腰。腰杆子挺直了,腿脚才能站得稳。”
“是。”李明轩心领神会,转身退下。
就在这封只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的信件被送出的同时,一小队隶属于保安团的精锐,已如几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名府,快马加鞭,直奔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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