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翰闻言狠狠往孙澄音肩头一拍,震声道:“战场上变化无穷,只会刀兵容易受敌压制,莫怕,多练便是。”宣翰生怕孙澄音是因他那断了的腿方才迟迟不作反应,谁知孙澄音一脸苦相,张弦引弓,飞矢脱靶,直直落在草间。
“将军......我是真的不会......”孙澄音哭丧着脸道。
宣翰微愣,半晌笑道:“无妨,你力气大,眼力好,是练弓的一把好手,只需每日练上六个时辰,不出半个月,定能命中靶心!”
“将、将军,我并非士卒啊。”孙澄音讪笑道,试图蒙混过关。
谁知宣翰却道:“若是诓骗我,便多加两个时辰!我曾听言栀说过,你在裕都曾任山鸡校尉,校尉亦是武官。更何况你我同为留州男儿,留州尚未收复,你我更得身先士卒才是!你在此练着,我这义肢用不惯,先去跑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将军,将......”孙澄音话音未落,宣翰便如同飞矢驾马离去,无边旷野只剩孙澄音一人一靶,无奈之余,他依旧举起弓不厌其烦地射向天隅。
言栀服下了药,同江潜出帐,二人相伴而行最终停在了谢闻枝的帐子前,一股幽幽药香促使二人驻足,原是青梧练剑伤了手,谢闻枝屈膝为他包扎。
青梧瞧见二人便霍然起身,未等谢闻枝反应便跑出帐子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这是怎么了?”言栀颇为不解。
谢闻枝不疾不徐道:“他一向羞于见人,更是要强,你们瞧见我为他包扎,觉得难受罢了。”
江潜搀扶言栀坐下,手搭在他的肩头,问:“这几日往返邕州府,可问出什么来了?”
“给呼延灼用了刑,依旧是胡言乱语,想来正如宣翰所说,他若无万全准备,又怎会三缄其口,整日胡诌?我已然告知将军,想来这几日呼延臻军中不会太平,亟需调查。”
谢闻枝面沉如水,继续说道:“每日见我,他皆有意将我往先父当年往事上引,我知晓他是刻意为之,但我当年终归年少,不知这其中真相,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
言栀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问:“这么多年,陆尚书就未曾和你说过当年之事?”
谢闻枝叹道:“那时我尚年少,陆伯伯一家以及京中亲眷们都道他是死于乱战,朔北严寒,雪能埋死人,每年多少人丧命于此......我们都道是寻常罢了,这些年我也未曾深究。”
江潜闻言,眼神逐渐幽邃,旋即莞尔道:“这些年事多繁杂,或许真如呼延灼所说也不一定,但乱世方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纵然深究出了结果,要想找出当年作乱之人也十分不易,或许也早早命丧黄泉了。”
“我知道,我不是未曾怀疑,近些年考取功名,匆忙任职刑部,目的不过是复兴谢氏一族,正是乱世方过,陈年旧案冗杂,刑部是最能在明堂上说话的。”谢闻枝脸色不虞,他从热水盆中捞出棉布,轻轻拧干,擦拭手上血迹,“一切有碍于谢氏前程的,我都可以暂放一旁,也包括我父亲。”
言栀的喉头起伏一下,他话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想当初谢闻枝方知魏煦昭不是明主时,坐在马车上迟迟不下,呜咽不止,那场面还历历在目,言栀不甚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既然一切只为家族名声,那和报效哪个君主,报效什么朝廷,又有何干?
这人间终究是有太多事让他想不通,也无从想起。
“大人——大人——”
孙澄音的声音响彻朔北大营,江潜卷帘出去,只见他爬上高台擂鼓。
江潜心中猛然一抽,“为何击鼓!”
高台上的孙澄音丢下鼓槌,西北硬弓沉重,他手腕抖得不行,“呼延灼的叛军!我瞧见了!正向邕州府去!”
赵醒与公主也出了帐子,魏阶以手遮日,“多少人,首领为谁?可看清楚了?”
孙澄音喘着粗气道:“不足千人,首领、首领好像是孟善!当年铁蹄踏破留州,我曾见过他!”
孟善是二十年前便归顺草原的汉人,谢闻枝听后眼光微闪,当年他便是听闻谢岷死于孟善的军下。
赵醒集结军队,穿上戎装,此番依旧是魏阶守营。
“我也去!”江潜见谢闻枝神情不对,也纵身上马,“恐怕有诈,你们需要军师,若生变,我回来求后援!”
谢闻枝略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而孙澄音目光急切,高呼道:“大人此行危险,我来护你!”
“好。”江潜轻哂一声,正要打马跟上赵醒却被言栀拉住手。
“江潜。”言栀目光如古井无波,江潜正欲解释,却被言栀揪住了衣领,不得不俯身向下,言栀在他脸颊落了个吻。
“早点回来。”言栀道。
江潜敛眉一笑,扬鞭疾走,黑马四蹄翻飞,向着大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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