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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1 / 2)

第27章

孤启没有回头。

他知晓,做错了事,是要讨别人的原谅的,既然不能为郁云霁分担,他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如今已是下午,小厨房不再烟气弥漫,他看着灶台上的一柄快刀,颤着手覆了上去。

郁云霁已然被一沓沓奏折摧残的焦头烂额。

方才她将思绪捋清,竟发觉被她忽视的一点。

既然飞龙使的位置是不必要的,为何母皇还要将这一位置复原,并且让从青州来的郭愚娇坐在这等位子上。

但细想来,却又不似先前所说那般。

郭愚娇此人恶贯满盈,依着女皇的性子怎会用这等人,她不会不知晓郭愚娇的底细的。

可在知晓郭愚娇底细的情况下,将宫苦累之职赐予她,既是卖给了吏部面子,又是将此人看管在宫中,不至于她祸乱京中百姓。

女皇能动这样的心思,证明郭愚娇此人便是有用的。

“殿下,郭愚娇此人贪婪狡诈,又傲慢自大,若是殿下私下相见,才是擡举她了,不若属下将她绑来。”弱水看着她道。

郁云霁含笑摇了摇头:“小人才这般,我们光明正大相邀,让众人看着,这是菡王府的待客之道。”

既能了解郭愚娇,又能借洗白菡王凶狠的名声。

何乐而不为。

“可是,殿下先前都是这般作为啊……”弱水小声的嘀咕着。

奈何郁云霁耳力惊人,还是听了个正着。

她轻咳一声,指着奏折上的墨字:“我认为,郭愚娇能从青州安然出来,是川安王准许的。”

她不肯同郁云霁商谈政事,郁云霁便将她同自己关在一处,弱水这才肯表达自己的见解。

弱水思索道:“属下认为,郭愚娇同逆党有关联。”

“我正是如此猜想,”郁云霁沉吟道,“郭愚娇是青州的地头蛇,但青州如今有川安王,在文人大儒劝说不来之时,她理应去找郭愚娇,这人唯利是图,定然会协助她管理青州,以至于青州如今都不曾传出风声。”

“一山不容二虎,郭愚娇顶多算只猴子,”弱水道,“所以在利用完郭愚娇之后,为了让她仍是有用之人,川安王便将其派遣至京城,让她寻个差事,将来好通风报信。”

郁云霁颔首。

弱水的想法同她不谋而合,川安王一党能猖獗至此,也有母皇的纵容。

可她不明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母皇为何能纵容她至此。

门外三千道:“殿下,溪太师的信。”

脑海中绘制的千里江山图顿时打碎,拼成了溪洄那张清俊淡漠的面容。

郁云霁微怔,随后道:“快快进来。”

今日一事,她原本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可溪洄是男子,此事事关男子的名节,不知他是否受到了宫中流言的影响。

郁云霁接过光滑的信封,兴许是心理作用,信封上好似也带了淡淡的沉香气,饶是从皇宫骑马至王府,这股香气也不曾被路上的尘土湮灭,怡然独立。

信纸上的瘦金体同它的主人一般,像是带着溪洄独特的个性和别具一格的风格,傲然立于人面前。

“溪太师可曾还说些什么?”郁云霁轻轻蹙眉。

“不曾,太师大人身边的人只将信纸递与属下。”三千道。

她捏着信纸,有些不明白溪洄的意思。

今晨他方失足跌到她的怀中,宫中便起了流言,倒也是什么版本都有,归根结底,都是说两人之间有私情。

她知晓流言的传播,其中定有女皇的手笔。

可溪洄今晨分明拒绝了女皇的话。

她与溪洄都无心此事,身为儿郎,他此刻是该避嫌的,信上非但没有避嫌的意思,甚至还邀她入月溪阁一叙。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郁云霁轻声道。

“殿下,王夫来了。”三千复又道。

郁云霁眉头微扬,随后看向窗边,暮霭降临,如今已是未时,天色渐晚,孤启不好好养伤怎么跑来这里。

想到他满身的伤痕,郁云霁不禁有些头疼:“让他进来吧。”

弱水三千对视一眼,应了声是,便一起退下了。

她捧着一本折子,心中惦记着郭愚娇身份一事,便又看了进去。

身旁迎来荼蘼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郁云霁下意识侧身回头看,便对上孤启那双莹亮的眼眸。

“殿下。”他率先出声。

她再三被孤启呛声,如今国事当先,郁云霁本没有心思解决这些事。

没成想他找到这里来。

孤启将小盅放t置在桌案上,垂首道:“这是引之为殿下做的羹汤,殿下忙于朝政之事,也应照看身子。”

这幅作态放在孤启身上,不知怎的,郁云霁觉得有些别扭。

这还是孤启吗?

她看着眼前人,他垂着长睫,低眉顺眼。

“你有事相求?”郁云霁缓声道。

随后,她便见孤启咬着下唇,那唇上还有一滴血珠,不知被他咬了多少次。

孤启微微偏头道:“我有话同你说。”

他虽什么都没说,郁云霁却认定了此事。

“今日你来的正好,我也有话同你说,”郁云霁看着他,颇有几分无奈,“不要再欺负依弱了,他又没做错什么,怎么克扣他的糕点,他可是把糕点看得比命还重啊。”

孤启长睫颤了颤,袖中的手缓缓成拳。

他许久不曾下厨,寻常世家大族的郎君是不会为妻主洗手作羹汤的,他今日下厨本就不曾期望能得到她的评价,却不曾想,她第一句话会是为了依弱。

是了,到底依弱才是正儿八经的菡王夫侍,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是。”孤启忍着鼻头的酸意道。

郁云霁眉头微扬,总觉得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有些不对,却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她合上手中的奏折,看着他问。

他今日本来是想道歉的。

他想为着这些时日做过的错事求取原谅,可显然,他做下的错事实在是太多了。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想来郁云霁今日也会因着依弱的事,对他好感骤降。

道歉有什么用呢,即便郁云霁胸襟宽广,可大小错事足以让他在她面前擡不起头。

他不曾做过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郁云霁不喜欢他,也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他,他只会给她惹好多麻烦。

孤启心口传来绞痛,他倒吸一口凉气,颤着呼出,道:“没有了,还望殿下保重身体,这盅……”

郁云霁并非看不出他欲言又止,直言道:“有什么需要你说便是。”

这句话像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孤启擡眸望着她:“……引之想要殿下的香帕。”

“香帕?”郁云霁不解,好端端的,他要这个做什么,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只问道,“我一时不知晓你说的哪一方。”

孤启艰涩的开口:“就要,殿下身上这一方。”

郁云霁顺着他的目光朝腰间摸去,便摸到一方绣工精细的绢帕,正是云梦泽今日还来的那张帕子。

她没有探究别人秘密的兴趣,孤启不说,她便没再多问,一张帕子也没有什么,她将帕子从腰间取下,递给他道:“喏。”

郁云霁不曾注意到他微颤的指尖,只顺势看向手旁的炖盅。

孤启带着炖盅进来之时,屋内便被药材的清香充斥着。

这股清香不似小厨房带来的参汤,小厨房的味道浓重,而孤启手中这份却调和的刚刚好。

她拿起手旁的小炖盅,却被烫得猛然松手,汤盅顿时摔碎在地。

药汤四溅,将两人的衣摆浸湿,红枣参汤的味道在书房蔓延开来。

郁云霁不知晓这么烫的炖盅,他是如何捧过来的,竟是不曾垫些东西隔绝滚烫。

眼前的人长睫濡湿,他仍低垂着头,郁云霁开口道:“我不知晓炖盅这么烫,你的手可曾有事?”

孤启摇了摇头,哑声道:“引之不打扰殿下了。”

虽奇怪于他会无事,但见他这副模样,郁云霁以为方才那句话又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便只应允:“我让三千将烫伤膏为你送去,下次……”

她原想说下次莫要这般不小心,可想到两人如今模糊不清的关系,便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眼前的人虽是拿到了帕子,面上却仍是有些落寞:“殿下保重身子。”

郁云霁不明白他,却没有心思再细想,捧着奏折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掌心的灼烧感仍在。

孤启捧着那张帕子,立在背光无人的廊庑下,细细看着手中那张帕子。

他眸中是情绪翻涌,一颗心像是被狠狠的攥紧,再缓缓松开,令他呼吸不得,这中间的痛楚令人难耐,他只眼神炙热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在这方帕子还带着她身上的淡香,孤启如获至宝般,将帕子虚虚拢在手心。

这是他一人的,绝不能让旁人瞧见,哪怕只有一眼也不可以。

孤启朝着半月堂小跑去。他如今身子还虚弱,整个人有些软绵绵的,没跑多远便跌倒在地,小腿的无力感将他席卷,但掌心中的帕子被他牢牢抓着,不曾沾染半分湿润的尘泥。

一颗心像是被酸甜的蜜糖浸泡,每一个角落都蘸满了可口的糖浆,怪异的感觉在脑海中叫嚣。

心头酸胀的感觉无以复加,被蜜糖浸泡已久的心又丰满了起来,而其中是酸甜只有他自己的得知。

他要藏起来。

一旦产生或者这个想法,便如同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孤启没有顾上将下摆的尘泥拍净,捧着手中散发淡香的宝物,直奔半月堂。

“殿下,您这是……”含玉惊讶的看着跌跌撞撞跑回来的孤启。

方才他一溜烟没了人影,含玉方赶到小厨房,便又被他赶了回来。

此刻已过半个时辰,他便带着一身的脏污从书房回来。

含玉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却听他道:“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除了殿下。”

随后,半月堂的门便被他死死的闭上。

四周的安静令他精神稍稍放松,孤启捧着手中的帕子,他急促的呼吸了两口冷气,随后埋头,深深的嗅着上面残留的淡香。

他像是要将这方帕子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紧紧的贴着胸膛,拥紧了自己。

“郁云霁。”他轻声呢喃着。

像是害怕惊醒一场美梦,孤启缓缓阖上了眸子,被这一缕淡香包裹着。

他太卑贱了,如今竟还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

可他想偷偷的,将妄念藏于心底,只要能日日看见郁云霁就好。

孤启反复咀嚼着她的名字,像是孩童得到了美味的饴糖,他将这三个字在舌尖流连了千百次。

鼻头微微酸涩起来,只不过这次的酸涩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被淡香包裹着幸福到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孤启拢着帕子的手收紧了些,随后将外层的薄衫褪下,将帕子叠的方方正正,随后,他将交襟暗红色长袍松开些,那一方带着她的味道的帕子,被珍重的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殿下……”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发出低低的喟叹。

——

弱水为她整理好了披肩,郁云霁这才准备启程。

方才孤启前来耽误了片刻,好在时间尚早,不曾误了溪洄要相谈的时辰。

虽不知溪洄要同她说些什么,但郁云霁觉得,定然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溪洄向来沉稳,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将她唤去月溪阁,是以,郁云霁猜想是飞龙使那边有了进展,这才匆忙披上一件月白披风,朝着马车走去。

三千急急的跟在她身后,今日繁忙,她还不曾听她说完。

三千道:“今日恭王殿下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晚宴之事仍没有眉目,还请殿下安心,容她查上些时日。”

“恭王府到底是皇姐的地方,一日过去,若是想查出心怀不轨之人,如何能至今毫无进展,”郁云霁自顾自将脖颈处的系带系好,“她口中的时日,怕是多日了。”

恭王府一事,如今京中已有所耳闻。

此事涉及到整个恭王府的名声与孤启的名节,她是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以正视听的。

“我们派去恭王府的人倒是查出来些东西。”三千低声道,“我们的人收买了一个小侍,他只说,是一个时常来府中的白衣公子。”

郁云霁微微擡眸:“白衣公子?”

“正是,属下排查过,那日的公子宴席上不曾见,倒是王夫的幼弟,曾与恭王府来往密切。”三千如是道,“这些是属下的猜想,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恭王府加些我们的人手,就说是我派人来协助皇姐调查此事,定要将其查个水落石出,为王夫证明。”她吩咐。

三千应声,郁云霁微微顿住步子,立于车舆前侧眸看着她:“对了,王夫这些年在孤家究竟是怎样的境况,你去将此事查清楚,包括他当年对于恭王殿下的事,事无巨细的汇报上来。”

“是。”她领命。

弱水为她掀开车舆的帘子,郁云霁靠坐在其上,遥遥的望了菡王t府正厅一眼。

她虽是局外人,却对孤启了解的不够。

她想知晓,孤启究竟是经历过什么,一个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一个自毁倾向如此严重之人,竟是敏感到如此地步,暗中将自己伤成那副样子。

想起孤启小臂上缠着的报酬,郁云霁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孤启是可怜的,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不仅是他,幽朝还有千千万万的“反派”,风流但善良赤诚的周子惊,还有云竹曳……

她缓缓转着那枚白玉戒。

她不会看着她亲近之人被为难,倘若受了委屈,定要悉数讨回来。

而不论身份,做了坏事,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弱水,将京中适婚女娘的名单整理一份与我,只要风评好的女娘,人品贵重是首要的,家室其次。”郁云霁出言道。

马车辘辘的声响在耳畔响起,指节上温润的玉戒折射出柔和的光泽。

即便他先前受过再多的伤害,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的,孤启总该朝前看。

可话说的再多,都不如他真真切切的做出一些改变。

郁云霁心思已定。

她不能再任由孤启这样下去了,两人之间也不该这样下去,她该着手为他寻个妻主安定下来了,只待适婚女娘的名单传来,她便着手操办此事,为孤启寻个好妻主,不至于像书中那般凄凄惨惨。

他总不能在菡王府寻求庇佑一生。

“殿下,我们到了。”

*

郁云霁踏着步梯下车舆,便见不远处一袭白衣立于红墙之下。

白衣清冷,被夕阳映出淡淡的金,在红墙衬的更是不染凡尘,他定定立着,沉寂的眼眸穿透尘世间一切,遥遥的望了来。

“太师怎么在此,”郁云霁步子快了些,轻轻蹙眉看他,“我不曾爽约,只是府上有些事,这才耽误……”

“殿下不必向我解释的,”溪洄微微颔首,他似乎知晓她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曾等候多时,只是恰巧路过。”

被仙人窥透了内心,郁云霁轻笑:“那便好,若是我知晓太师因着急事在此等候多时,我心有不安。”

芜之立于溪洄身后,小幅度活动了活动因着站立许久而酸痛的小腿,没有反驳太师大人的话。

“我知晓太师有急事,忙完便赶来了,是否是太师得知了飞龙使那边的消息?”郁云霁同他并肩往月溪阁去。

“殿下聪慧,怎知我心中所想?”溪洄淡然如水的眸子看向她。

郁云霁本欲将所想之事告知于他,可在对上那双眼眸时,脑海中组织的语言好似一瞬间悉数清空了。

若说孤启是攻击型的妩媚,溪洄便是傲然于世的淡然。

他从不曾慌乱,好似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双沉寂的眸子带着他的威压,仅几息便能将人看透,读取人心之所想。

那一瞬,郁云霁觉得好似自己压在心底的秘密也被他窥透,异世的灵魂对上了谪仙的审视。

“郁宓才学疏浅,怎敢同太师相提并论,是太师擡举。”郁云霁看着那双眼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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