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巷中,江正夫妇与江崇宁随着郝守信的引路,去往中宫殿。岔口,过来一行人。
郝守信张望一眼,认出是安和公主。“江大人,那位是安和公主殿下。”
江正几人闻声止步,冲安和公主见礼。
昨日萧景俪听闻皇兄与皇嫂回宫,正欲去中宫殿拜访。
萧景俪身为公主自是不用回礼,甚是明理道:“本宫来的不巧了,怕是打扰承恩伯一家与皇后娘娘相聚。郝公公,劳您向皇后娘娘说一声,本宫改日再来请安。”
言毕,她转身将走。目光却被眼前奇装异服的男子所吸引。那男子身姿挺拔,生得眉清目秀,一看便是个腹有诗书气的文人。可偏偏一身湛蓝道袍,倒有几分修仙问道的清雅。
她心情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
江崇宁察觉对方的目光,坦坦荡荡迎了上去,甚至带了几分狂傲。
郝守信有眼力劲,介绍道:“这位是皇后娘娘的胞弟。”
萧景俪含笑不语,微微冲江崇宁颔首,领着宫人翩然离去。
少倾,到了中宫殿。
正殿门外,江婉莹翘首以盼。分辨出来人,欢天喜地迎上前,“父亲,母亲。”
贺氏眼含热泪,怜爱道:“阿莹,你消瘦不少。”
江婉莹不愿母亲落泪,忙挽着其,笑催道:“外面天寒地冻,快到殿中暖和暖和。”
贺氏拂去泪花,踏入殿中。而江正父子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而入。
文香领着宫女奉茶后,便挥退左右候在殿外。
江正抿了口茶,开口道:“听闻是陛下亲自将你接回宫中的?”
不等江婉莹回答,江崇宁口吻不满抢先道:“昨日父亲问了许多遍,今日见姐姐为何还要问,莫非是信不过孩儿所言。”
江婉莹深知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这般,“父亲有何话,不妨直言。”
江正面有难色,犹豫片刻,问道:“娘娘,可见过太上皇?”
“还不曾见过。”
江正数落道:“你如今贵为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怎能如此不通礼数,昨日回宫为何不去向太上皇请安。”
江婉莹不想辩解什么,任由父亲训斥。
江崇宁听不下去,“父亲这般愚忠,明知那太上皇不怀好意要杀姐姐。还让姐姐去请安,那不是狼入虎口。”
贺氏握着江婉莹的手,亦附和道:“宁儿说的对,你若有本事,去寻太上皇要个说法,何况为难自家女儿。”
妻儿同仇敌忾相对,江正自然面上挂不住,恼怒道:“妇人之见,那太上皇与陛下可是亲父子。眼下陛下与阿莹年少夫妻恩爱有加,可日子久了,这宫中必会有新人入宫。届时人老珠黄,相看两生厌时,又当如何在宫中立足。”
贺氏哑口无言,江崇宁愤愤不平道:“姐姐,本就不愿回宫,是陛下强求姐姐的。若是料定有这一日,倒不如趁早不做皇后。”
江正吹胡子瞪眼,呵斥:“逆子,胆敢再胡言乱语。”
贺氏头痛不已,这对父子真是冤家。不见时,日日挂念。如今见了,动不动便针锋相对争吵不休。
江婉莹亦是见惯不怪,反倒觉得这般吵吵闹闹的真实十分温馨。她笑道:“父亲与宁儿皆是为了我好。女儿定会小心行事,不让你们为我忧心。”
江崇宁依旧愤慨:“姐姐说的轻巧,当真要留在宫里做这个憋屈的皇后?”
可她答应了萧景飏,信他一回。
江婉莹郑重颔首,又无可奈何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来之则安之,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父亲与母亲为我忧心。”
江正怎能不知这个道理,叹道:“为父已向陛下辞官,太上皇无非是忌惮为父这个中书令外戚干政。正好辞了官落个一身清闲,好与你母亲也过几天逍遥日子。”
莫说江婉莹姐弟,连贺氏这个枕边人也不知夫君都决定。闻后,先是错愕而后,夸赞道:“早该如此了,免得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是女儿拖累父亲了。”江婉莹自责道。
江正摆手,洒脱道:“为父官至中书令,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什么遗憾了,如今惟愿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江崇宁暗自窃喜,父亲辞官便不能再逼着自己读书科考。
一家四口围桌用膳,说说笑笑恍惚间回到了从前未出嫁的日子。
可惜有聚便有散,离别时又是肝肠寸断的不舍。
黄昏时分,炮竹声声不断。
明明喧嚣热闹,分别之痛却是寂寥无比。
江婉莹独坐在廊下,痴痴瞧着宫门口。
夏尚仪领着宫人过来,“皇后娘娘,除夕家宴,陛下请娘娘到祥和宫赴宴。”
江婉莹回神,一想到要面对太上皇,便会心生一股不齿与怨恨。可终究要面对,避不了一世。
“替本宫更衣吧。”江婉莹慵懒起身,搭上文香的手腕回了寝殿梳妆。
夜色微微时,江婉莹到了祥和宫外。
萧景俪从宫门口出来,像是特意来迎接她一般,笑盈盈施礼:“俪儿见过皇嫂。”
“公主快免礼。”江婉莹伸手虚虚一扶,萧景俪立即起身,热络扶住她的胳膊,又道:
“皇兄命我出来,迎一迎皇嫂。”
这一整日萧景飏都没个踪影,她自认是离宫许久挤压的政务繁多。
“陛下,何时到的?”
萧景俪欢声回道:“皇兄,先皇嫂一步到而已。”
想到又非她独自与太上皇相见,心情终于舒畅不少。
江婉莹入殿,规规矩矩向太上皇与太后一一行礼。
太后汪氏的态度尚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直呼让她免礼。
她方要起身,一双大手将她扶起。仰首,入目便是含情脉脉的萧景飏。
萧景飏拉她坐在自己身旁,冲宫女命道:“快,取个汤婆子,让皇后暖暖手。”
萧明修沉着一张脸,满眼的不悦。
太后汪氏不以为然,反而招呼起来,“皇后不如先用碗,党参乌鸡汤暖暖身。”
齐尚宫立即舀了上一碗乌鸡汤,奉到了江婉莹面前。
“多谢太后。”
萧景飏见她拘谨,柔声宽解道:“今日乃家宴,不必处处拘礼。”
话说的好听,可太上皇横眉怒对,一副吃人的样子,让她如何能自在。
这顿饭,自是吃得别扭。不过好在太上皇从头到尾,都不曾与她言语过,更未有任何刁难。
晚膳后,安和公主央着江婉莹一同去观烟花。
萧景飏便以此告辞,偕同二人到钟鼓楼夜观民间烟火。
钟鼓楼上虽是寒风凛冽,可夺目耀眼的烟花似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凡见者,皆是喜气洋洋如沐春风。
安和公主没多会,便失了兴致。嚷嚷着太冷,要回宫去。
萧景飏便差人护送公主回宫。
萧景飏握住江婉莹的一双捂在心口,“冷吗?”
江婉莹摇首,笑道:“不冷。”便将目光移开,眺望着长街上百姓们熙熙攘攘的热闹。
“阿莹,可是有心事,为何闷闷不乐?”
江婉莹收回目光,顺势靠在他肩头,略有感慨道:“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与父母与阿弟一家四口过的。这是我出嫁的第一年,不能陪在二老身边。好在,还有阿弟陪着。”
萧景飏只想讨她开怀,提议道:“那不如,朕带你回府吧?”江婉莹知他言出必行,急忙拒绝:“不可,这成何体统,你这般只会让太上皇更厌恶于我。”
“我说了,不要在意我父皇。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江婉莹想起方才太上皇的异样,“对了,太上皇今日为何没有向我发难?”
萧景飏随口道:“或许是父皇良心发现。”
其实是萧景飏威逼恐吓,若是父皇对江婉莹恶言相向,他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下旨说太上皇一心向道,去往孟山入道修身以此延年益寿。他不愿江婉莹知晓这些,宁愿她信父皇幡然醒悟。
江婉莹心中半信半疑,嘴上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来日方长,自能分辨真假。
一声巨响,绚丽的烟花一时耀如白昼。起此彼伏的喧闹不绝于耳,仿若置身其中一同畅乐。
“陛下,快看,好美啊!”江婉莹忍不住赞叹,一手扯了扯萧景飏的衣袖,一手指着仙女散花般的烟火。
“朕觉得阿莹艳绝无双,万物不及。”
江婉莹被突如其来的情话逗笑,“惯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哄我。”回眸间,二人相视一笑。
萧景飏含情脉脉的眼神,盯得江婉莹抿唇羞笑。
“阿莹。”萧景飏深情低唤,低首越贴越近。两唇即将触碰时,江婉莹调皮推开他,朝一旁后退两步躲开。
“你竟敢逃。”萧景飏佯装生气,追了上去,一把将人重新捉回怀里。
江婉莹挣扎着,小声劝道:“你切莫胡来,我这皇后终是要守着端庄,若是举止轻浮,不日,指不定会传入太上皇耳中。”
萧景飏笑她胆小,“那些宫人只会传帝后恩爱。”说着将人打横抱起,言语孟浪道:“既然外面不行,不如速速回宫行闺房之乐。”
“放我下来。”江婉莹不敢高声喊,引得其他宫人侧目注视。
萧景飏不为所动,脚步越发快,张扬回道:“朕,偏不放。朕就是要让所有人知晓,朕与皇后夫妻情深,恩爱无比。”
越发越慷慨激昂,声调之高,唯恐旁人听不见一般。
江婉莹听得心花怒放,却亦是胆战心惊。探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再大放厥词。
掌心被温热的唇吻舐,吓得她缩回手。嗔他一眼,随即埋首在他怀里,将自己的脸面藏了个严实。
萧景飏步履如风,抱着她上了御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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