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堂上花
安安稳稳,度过十六岁的一整年,在十七岁生辰即将到来的时候,季棠坐在房间里,一边思索一边整理自己的物品。
她修习剑道,而季家所擅长的为篆刻阵法,想要精进自己,必须要拜入三宗学习。
而三宗之中,明剑宗以剑道最为所长。
——毕竟,那位名声压动九州的长明剑尊,便是出自这一宗门。
有这样一道标杆竖着,也很难再做出别的选择。
甚至于,按照原本的计划,其实在去年,季棠便应当去了。
只是她那个时候对于明剑宗莫名生着很深的排斥之感,父亲提出的瞬间便将这件事情拒绝......
现下想来,季棠也觉得有些模糊,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给出拒绝的答案。
但总归,这件事情在她的拒绝之下已经拖延了一年,没有再继续拖下去的道理。
于是季棠开始收拾相关的行李物品。
她房间里最近堆积的物品有些多——因为生辰即将到来,所以在短短三两日的时间里收到很多礼物。
来自父母的,来自族中长辈的,来自那些与季家交好的叔伯,来自一些族中同龄的弟子......季棠倒不是对这些礼物有多么的欢欣期待,而是她要亲自整理造册,将它们分类别放。
——哪怕并不使用,她也要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来自于谁。
这是她的习惯。
去明剑宗所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而且这些物品在很早的时候季棠便陆陆续续的备好了,所谓的“整理”不过是将它们一一放置进乾坤袋罢了。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做完,季棠转头去整理暂时被自己摆放在房间角落的那一堆“生辰礼物”。
这些礼物里面有很多是围绕着她的喜好来的,比如白玉色的剑穗,比如轻巧的短匕,也有些是与她喜好不符的,比如缀满流苏花边的纱质长裙......
她终日里练剑,很少会穿到这样的衣物。
但季棠还是一边记录,一边含着一种隐隐的期待,好似在这堆礼物之中,必定可以见到某个人送的某件物品一般。
但当她花了一整个时辰将礼物整理记录完毕,也没有寻到预想中的物品。
预想......?
想到这个词语的时候,季棠大脑空白了一瞬,隐约好像捕捉到什么,却又全然说不上来。
她将手中用来记录的册子细细浏览阅读了一遍,又对着整理好的礼物查看,确定并没有什么遗漏的。
只能将这些礼物一一取了,放去她房间那个专门放置礼物的柜子。
一件一件,分门别类。
柜子上施了术法,所以即便外面看起来只是寻常大小,打开之后里面的空间却十分宽敞,每个格子收纳十几件不是问题。
按照记忆中的类别,季棠将自己收到的这些礼物悉数摆放进去。
摆放的过程有些枯燥,但对于季棠来说却算是一种放空——因为这样的时候,大脑可以随意的思索,也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所以......十六岁生辰前夜,她所经历的那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吧?
一个充斥着苦痛与磨难的噩梦。
眼前的一切,她的父母,她的亲友,她的......才是真实。
季棠轻按着柜子的把手,将它闭合,指腹慢慢下滑,落到上下两层柜门的交界处。
这只柜子一共有十六扇柜门,从上至下共四层,每层四个格子。
她方才将那些礼物分类放置进去,几乎将所有的柜子都打开了一遍,除了......右下角,最底层的这个小柜子。
擡手触摸上去的时候,季棠能够明显感受到这个柜门上的把手与其余十五只把手的不同——
她所受到的礼物,能够使用的便直接使用了,分类放进柜子里的大多是仅有观赏作用,或者完全不会去选择的——比如那件缀满流苏花边的纱质长裙——所以几乎所有的物品放进柜门之后,便不会被再取出来查看。
一年只触摸一次的柜门,把手棱角之上还带着微微粗糙,未经指腹磨损的痕迹。
而这只小柜子上的把手却不同。
触摸起来是很流畅的圆润线条,甚至已经有些契合她指腹的形状。
像是经常打开闭合的感觉。
但季棠实在不记得方才自己放置物品的时候有打开过这个柜门,也不记得在过去的一年里自己打开过这个柜门......甚至她试着向脑海中去找寻,都没能翻找出关于这个小柜子的印象。
她知道其余十五个柜子里所摆放的每一件物品,却独独对这个柜子中可能会放置的东西没有印象。
......半点儿印象也没有。
这不应该,季棠想。
她怎么可能对于自己房间中的物品没有印象呢?
每一处摆放什么,明明都是固定好的,从来不会发生变化。
季棠蹲下身,将手打在右下角最底层的那个柜门上,指腹捏住门把手,稍稍使劲儿。
......没有拉开。
与旁的柜门轻轻松松的开启不同,这只柜子的门好像有些有些粘连在边框上似的,在她的力道下纹丝不动。
季棠松开手,停顿了片刻,再搭上门把手。
这一次比先前用力许多,可以明显的看到柜门与边框相贴的地方出现轻微的晃动,但却仍然没有拉开。
这让季棠心中的疑惑不由更重了些。
意随心动,她用了些灵力在指尖,增加作用的力量。
然而在灵力与柜门把手相触碰的瞬间——一阵炽烈的灼痛传递到她指腹,带来清晰而不可忽视的疼痛。
这柜门之上......有术法的痕迹?
这样的发现让季棠惊了一瞬:她从来不记得自己在房间中哪处门柜上锁......她应当是没有这种习惯的。
不过......
季棠回忆着方才的感受,从记忆中找出对应的术法,重新调动灵力,尝试着去将其解开。
在一阵微微的发烫之后,附着于柜门之上的术法被抹除。
季棠再度触碰那柜门的把手,稍稍用力——
这一次,柜门终于如其他十五只柜子的门一般,听话且顺从的敞开。
随即堆积得满满的,竹篾材质所编制的物品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
轻轻的,但数量极多,季棠又没有防备,身体向后倾仰,一个不小心坐在了地面。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瞬间将她淹没。
巴掌大小的苇叶兔子,装在笼子里的草蟋蟀,球形的竹篾灯笼......还有糊了素纸,被整齐的折叠着,没有舒展开来的天灯。
看起来有十几个种类,每一种又都有十几个。
这样庞大的数量,怪不得柜门上要设置术法——否则恐怕那扇门都难以老老实实的关闭吧。
季棠有几分发愣,从脚边拾起一只折叠好的竹骨天灯。
天灯做得很漂亮,每一处的连接都用铁丝细致的绑着,然后缠绕包裹起来,结实安全,又不乏可动性。
季棠将它拿在手中,很轻易的便伸展开来。
随着天灯骨架的舒展,从里面掉出一张巴掌长短的纸条来。
季棠愣了一瞬,将展开的天灯放在旁侧,伸手去拾那张纸条。
纸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纸色微微泛黄,轻轻一搓便卷起毛边,十分脆弱。
而纸面上所写的那四个字,也早已渗透至纸背,不用翻转便可以看到竖排陈列的四个字:
“生辰快乐”。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四个字而已。
看到这四个字,季棠愣了片刻,拾起方才随手放在一侧的天灯,慢慢从那些堆叠的轻盈物品中站起身来。
在避免踩踏的情况下,她小心的离开这一片空间,走到床边。
将方才的天灯重新折好,与纸条一左一右,放在床上。
然后从那堆物品拿起另一只天灯。
支撑,打开。
又一张泛黄的纸条轻飘飘的落下来。
与方才的那张纸条无异,上面也是干干净净的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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