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巳节,十里长街,灯火簇簇,随处可见乐舞、泛舟、放花灯,热闹不绝。整座城人流如织。
在光亮照不到的角落,黑暗中隐约有怪异嘶哑的声音,但很快被熙攘声覆盖了。
城主府,隐约传来隔岸夜歌阵阵。
此时城主府被众人怀疑,城主与瑕夫人便不参与外面那些事,这两日只听着下人通报进度。
近日城主生病,瑕夫人也得了空,亲自熬药,城主喝下浓稠发苦的汤药,眉头都没皱,呵呵笑道:“夫人有心了。”
城主鬓间已长出了白发,而瑕夫人眉眼明艳,依旧如初见,岁月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的乌发上别了支珠钗,还是当年两人确认心意时,第一次给送她的礼物。
城主望向如墨的夜色,叹息一声,眉间起了褶:“不知阙儿和少侠他们,应对的可还顺利。”
瑕夫人擡手为他抚平了眉间的褶印,“这天下,日后还是靠这群少年人守护,云都也早晚要交到阙儿手中,你我便别操心了,休息一阵也好。”
正这时,听到门外有低低的斥责声。
瑕夫人推开门,见到来人,“阙儿?”
而被花从阙斥责的那人一溜烟跑了。
花从阙:“娘,他们这些修士,怎么听风就是雨,居然还敢在您的院子里放缚妖索,怀疑就有妖在此处,怎么可能。”
瑕夫人听了他的话,却面色自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等事情水落石出就好了。倒是你,先前一个月都不往我这儿来一次,今日倒是颇为主动。”
花从阙进了门,给自己倒了杯茶。
城主面色苍白,咳了一声:“墙倒众人推,身处高位更如是,不得行差踏错半步。”
花从阙皱着眉打量着城主:“爹,您近日身子没事吧?怎么总觉得您像生了场大病?”
城主摇了摇头:“早前落下的病根罢了,调养两日便好。”
花从阙这才放下心:“今日我和少侠他们里应外合,相当顺利,蓍草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便等明日,还爹和娘亲清白,还城中百姓太平。”
城主早已从听人通报此事,但还是轻轻颔首,“阙儿长大了,知道为百姓排忧解难了。”
一向对花从阙严厉的瑕夫人也带了点笑意:“阙儿与少侠他们相处几日,好像是学到了不少。”
花从阙:“少侠他们要忙自己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主要还是看不得城主府受诬陷,我若不出手,难不成真等着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修士给咱们城主府泼脏水不成。”
“你们早些休息,我待会还要送沈小姐出府呢,她还在等我。”
城主和瑕夫人相视一笑。
瑕夫人想了想,起身从梳妆台上取出一件物品,递给花从阙:“这是前两日我从寺中求来的两道平安符,你在外奔波,佩在身上,保平安。”
从小到大,花从阙便是个张扬的性子,瑕夫人为他求过不少平安符。
花从阙见怪不怪:“怎么这次求了两道?”
瑕夫人笑了笑:“另一道,便送给你想保护之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与阙儿合适的女子,她这个当娘必然得推波助澜一把,不然猴年马月才能抱到孙子。
花从阙接过,送给谁合适呢。
他素来独来独往,地位使然,朋友众多,但一向是他帮别人,还没有别人为他挺身而出的例子,他还没亏欠过谁。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如雨后芙蓉的面容。
昨日沈秋望仗义相助,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谢意。
月影遍地,修竹随风摇曳。沈秋望与花从阙并肩行走,一路两人都没说话,耳边只有树影婆娑之声。
沈秋望手中揣着绣了许久的锦囊,脑海中浮现出云清屿回答她的话,“若是我想表达心意,便挑雪中送炭时,总好过锦上添花。”
花从阙袖中也揣着一道平安符,想着该怎么送才能不唐突,思来想去,今日过节,应是最好的时机。
走到了门口,花从阙才下定决心:“沈小姐……”
与此同时,沈秋望脸颊微红的下定决心:“阙少……”
“你先说。”
两人看到对方手中之物,忽而相视一笑。一个笑得羞涩,一个笑如春风。
花从阙将锦囊挂在自己腰上:“近日城中不太平,我娘说,得亲自看沈小姐回到府中,才能放心。”
沈秋望接过平安符,红着脸轻轻点头。
马车缓缓向沈府行驶,沈秋望掀起轿帘,见花从阙骑马走在前方,出神看了好一会。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火树摇红,烟火气弥漫。
只是街上的人,比平时少一些。许是因为近日城中发生的祸事,百姓对过节的兴致也淡了几分。
沈秋望放下了轿帘。
路过的幽暗巷尾,隐隐传来撕咬断裂之声,两团黑雾变成了五六团,从巷子中窜了出来,被引诱着飞到前方散发着不寻常诱人气味的软轿。
微风若有若无的掀动了轿帘,黑雾正要无从下手钻入其中,一拥而上,却被一道清脆的铃铛声扰乱了。黑雾向黑暗四散。
不多时,便到沈府。
沈夫人听闻花从阙亲自送沈秋望回来,沈夫人出来迎接,寒暄两句,花从阙离开。
沈夫人回屋休息时,察觉院中气流涌动,见院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打量着她,面色从诧异到平静,只是一瞬之间,“你是剑宗之人?”
云清屿轻轻一笑:“不止是。”
“关于沈小姐的身世,我有几个问题。”
沈夫人别开眼眸,竖着眉打断她:“秋望是沈府独女,自小锦衣玉食,少侠有何疑惑?”
云清屿察觉到她的敌意,微微停顿片刻,忽而再次弯起唇角:“看来沈小姐被药宗照顾的很好。”
她忽然走近,“我的疑惑已经得到了解释,劳烦沈夫人将此物交到沈小姐手中。”
“听闻沈小姐自小妖邪缠身,或许此物对她有益。”
云清屿将一只粉金色铃铛放到沈夫人手中,“悟已往之不谏,来日犹可追,沈小姐今日帮了我,这是我对她的祝福。”
世间稀罕瑞灵,孤弱之时,才被妖邪觊觎。
锦囊上所绣的图案,是摇光盛世才有之景。
沈秋望梦境中三个人,粉衣少女、青衣少女、黄袍少年,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沈秋望是怎么被药宗捡到、记忆全失,但总归是活下来了,还在沈府过得不错。
只是,她所行之路,只适合一个人走。
所以,维持现在的局面,正是最好的结果。
摇光陨落之时,她的姐姐将她传送了出去。
这一次,摇光最小的妹妹已经长大,也可以保护姐姐。
粉金色铃铛在夜色中散发着纯洁柔和的光晕。
沈夫人见到此物,面露震愕。
摇光梦玲,可净化世间邪祟,妖魔不敢近身。
世间只此一只,摇光仙境陨落之后,所有仙器不知所踪,包括梦玲。
那么,她是……?
沈夫人正想问,白衣女子已消失在庭院中。
*
花从阙回去时,发现路上行人少,而且行走缓慢。
步履僵直的人直直走过来撞上了他的马,他勒紧缰绳,正要斥责。
那人却擡起头来,眉间一抹黑气,眼眸空洞而赤红。
花从阙一惊,骤然擡眸打量起四周。
此时,街上所有的行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眼眸皆是空洞而赤红。
他们见到他,像是发现了异类般,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长街依旧灯火绚烂,上空却漂浮着团团黑雾,阴森危险的气息逼近,令他想起了幼时对九州之战的零星回忆。
那时是城主孤身诱敌入迷雾之森,瑕夫人在城墙之上便将妖邪逼退,城主府战况惨烈,却并未危及到百姓,而此时,城中百姓已悄无声息被心魔吞噬。
此事必须要尽快回去禀告父亲。
花从阙哪见过这种场面,更何况是独自应对,他手指颤抖着,握紧缰绳,欲要冲出重围。
方才街上人还寥落,此时都渐渐向这边聚拢,围得水泄不通,马才走了两步,便被人群紧紧围住,一只只手伸来,像是要将他拖入地狱。
花从阙的已经被拽下了马,小腿上已经被抓出了血迹,衣衫碎裂,他目光颤抖,以为要命丧此地。
正这时,一柄春华剑影穿雾而来,直直插入地面,逼退那一只将要将他撕裂的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瑕夫人挡在花从阙身前,“何人敢伤我儿?”
此一剑,耀若春华。
被心魔吞噬的云都百姓没有意识,此时看到却像是勾起了什么记忆一般,面色有片刻恍惚。
花从阙目光殷切,似有晶莹闪烁:“娘。”
一向严词厉色的瑕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阙儿,娘在,别怕。”
其后又有新的心魔变异人群涌来,与此同时,一身穿粉色衣衫的女子裹挟凌寒剑势破空而来。
似撕开冥冥黑暗,往前走的人群皆被剑气震慑开来。
“少侠!”
花从阙:“蓍草不是已经被处理了吗?他们这是怎么了?”
容簌衣:“蓍草确能诱发心魔,但诱发心魔的最关键原因不止在于蓍草,也并不在于过量,此人早早布局,一早便控制了全城,此时才出手,目的是倾覆整座云都。”
黑暗中隐隐有铃声传来,方才被震慑开的心魔变异人群,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此时,城主带着云都精锐,围了上来,与心魔变异的人群拔剑相向。来到城中的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包括衍华弟子。
铃声一阵比一阵清晰强烈,心魔变异的人群渐渐朝这边靠拢,愈来愈多,离得最近的修士和精锐已经展开厮杀。
容簌衣执起剑,今晚当有一场恶战。
身侧气流涌动,是时微明找了过来,他攥上她手腕,不容置喙地阻止:“若想活命,随我离开。”
容簌衣:“去哪里?”
时微明:“离开云都。”
容簌衣却甩开了他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我逃?”
“支撑此战的背后势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时微明皱起眉,淡淡提醒:“云都之事,跟你有何干系?”
容簌衣却笑了:“我在很小的时候遭遇过九州之战,我的母亲分心救了我,明知不敌,却毅然回去救我父亲,我父亲只是一介凡人之躯,却为我争取时间,与整座城同归于尽。他们都没有怕,我也不会怕。况且这是九州之战坚守下来的最后一座城,这是我生存之地,怎会与我无关?”
时微明:“可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救他们,留下来,只是给他们陪葬。你的仙途,才有一点起色,便甘心命丧于此么?”
容簌衣却没有迟疑:“哪有事事都准备好的一天,我相信就算我命丧于此,此后也有无数前赴后继之人。”
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她不想再逃。
容簌衣像是突然做好了某种决定,将手臂从他手掌间抽离,声音变得平静而淡漠,“前几日为你压制过毒性,你这一个月内不会再毒发。你已知道解毒之法,若想解毒,便尽快去摇光吧。”
她与时微明本就不是一路人,是她贪恋灵力,才上赶着讨好他,总想能多一日的陪伴。
但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时微明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容簌衣目光淡了下来,手中之剑,才是她的初心。
她下定决心分离,已不再看他:“此后分别,后会无期,多多保重。”
时微明看着她的目光冷了下来,像要看到她的心底。
可他看不穿,她面色淡漠,而他心脏却被揪紧。
她轻描淡写说着分离之言,他的心脏突然无可抑制的钝痛了起来。
他难以理解地皱了皱眉。
为何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推开他时却如此决绝。
他凝视着她清冷淡漠的眼,看不到一丝不舍,她已经不再看他。
容簌衣正要走远,却被人攥住了手腕。
时微明勾起个冰冷的笑:“说好要帮我解毒,解毒后才能离开,一日都不能少。”
谁知道找解药会出什么差错,他还是不能让她死。
这次换成容簌衣不理解他了,皱起了眉。
时微明冷着声音解释:“其实,我早已料到你的回答。”
今夜,玄鹤曾告知与他,让他带容簌衣连夜离开云都。
他的反应先是不以为意,这世上哪有他惧怕之事。
玄鹤却说:“纵然奇毒依旧无法完全压制你,可你也会因此再次陷入危险,你不是已经猜到是谁要攻下这座城了么?”
“以你的能力,护一人当然可以,可若你暴露于世间,便能次次全身而退?”
时微明轻蔑地勾起唇:“这世上还没有我怕的事……况且,就算是我想带她走,她也不会丢下云都。”
“你便如此确定?”
时微明淡淡望着天上明月,没有回答。
若她是那等贪生怕死、茍且偷生之人,那日在方生崖底也不会救他,她也不会又一次被衍华居心叵测之人污蔑。
而他也不知何时,越来越想了解她,目光会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或许是因为这位恋爱脑剑修女子的怪异。
玄鹤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那便祝殿下好运了。”
云都所有心魔变异的人都在向此处聚拢,像是一层层密不透风又厚重的肉墙。受铃声引导,靠近的速度加速了起来。而最棘手的还是心魔变异产生的黑雾,此时穿梭于人群中,比人的本体更加难缠。
心魔变异,让不曾习武的百姓也有了有数倍破坏攻击力。
“你不走了?”
容簌衣听到他的话,再次对他展颜:“你愿意留下来帮他们?”
时微明看向涌上来的人群。
回答她的是他的举动。
他轻轻闭眼,足底霎时绽出一朵足以将整座城包裹的巨大冰莲。颧骨两侧的印记显现出来,冰肌玉骨,皎若神明。
时间在这一刹静止。
他脚底蔓延起冰霜,以他为中心,瞬息冰封千里。
天上飘起雪花。
心魔变异之人张牙舞爪的动作停滞在空气中。
准确来说,是心魔变异之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有正在战斗中的修士见对方被大幅度减缓了速度,轻而易举压制,第一次见这种阵势,被震撼到,“这是什么?”
“我曾在书上见过,玄冥真水,此乃五行大道之至水。瞬息可冰封无尽时空,一息之间扭转战局。”
“何人有此等伟力?见所未见……”
“心魔变异之人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如此一来,便好对付多了!”
“此战必不会败!”
他们仿佛受到鼓舞,再度投入战斗中。
容簌衣看到也微微震撼,对时微明弯唇一笑,时微明凝视着她,也轻轻抿了抿唇。
心魔变异人群暂时被压制住了,可空中的黑雾依旧杀之不尽,寻常兵器术法无法应对变异的黑雾,无法将之斩断。
黑雾不仅未散,反而越变越多。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问题,他们已筋疲力尽,可黑雾却呈几何倍数增多。
需要用仙器驱除。
容簌衣找到云清屿,“你的武器呢?”
问的是梦玲。
云清屿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也有些筋疲力尽,“师姐在说驭兽铃么?已不在我身上。”
容簌衣:“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再拖下去,胜望越来越小,无人幸免于此战。”
云清屿扯了扯苍白的唇:“师姐说的东西,我已经送给了沈小姐自保,现下她已被送到安全之处。”
容簌衣打量着她,她看起来也用尽了力气,理应不在她身上,这才作罢。
正这时,一阵琴音穿过雪花传来。
沧浪色气流渐渐流淌在空气中,俱是从一个方向飘来。
曲声如清泉悠然散开,仿若穿过黑暗与雾色,荡尽九霄,天光乍明。
容簌衣看向琴声来源。
月色如银,青衣银发男子头佩琳琅玉冠,衣袂飞舞,于檐上抚琴。
云清屿伸手接住雪花,忽然弯了弯唇,“昆仑九曲?没想到他竟是昆仑仙境之人。”
可昆仑仙境,不是素来避世么?如今怎会出手?
九曲镇魂,黑雾渐渐平息下来,攻击力稍弱的心魔受到压制,已经钻回了本体。一时之间心魔变异的人群,眉尖黑气消散了许多。
众人议论:
“这莫非是昆仑仙境的……昆仑九曲?”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都竟藏有昆仑仙境之人!天助云都!”
云清屿也莞尔一笑:“师姐不必担心了,我们有救了。”
心魔本体和黑雾攻势皆弱了下来,众人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但没过多久,有一箭穿风而过,引起小范围骚动,此起彼伏的惊呼:“瑕夫人!”
“妖……妖怪!”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容颜精致的夫人身中一箭,满头乌发变为白发,眼眸赤红,皮肤上露出藤条印记,她颤抖的手指触碰上自己凹凸不平的脸。
“瑕夫人?”
“她果然是妖!”
“恐怕今晚这场灾难便是这妖女制造的!潜入云都布置这么久,终于要露出原形了!”
“先前来云都的修士进了城主府都消失了,我早就怀疑凶手是城主府的人,现下妖孽现身,证据确凿!”
一向张扬的瑕夫人此时目光却不敢看城主和花从阙。
花从阙看着瑕夫人,后退,“这不是真的……”
瑕夫人闭了闭眼,眼角泪水滑落,想触碰他,“阙儿,你听我解释……”
花从阙又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所以你不允许我修仙,是因为我体内流淌着妖的血液?你知道,妖修修行困难……”
瑕夫人看着他后退动作,指尖僵在空中,眼中划过受伤,“阙儿。”
有人已按捺不住拔剑,“杀了这妖女!还云都一个太平!”
城主铮然拔剑,“谁敢伤我夫人?”
有人指责城主,“亏你为一城之主,居然护着这个妖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妖了!还任她为非作歹!”
瑕夫人:“是我一直瞒着他们。”
城主胸腔翻涌,面色苍白,依然将她护在身后,声音掷地有声:“是妖又如何,她心怀大义,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人强多了!”
“至于此事是不是她做的,我相信不是。”城主看向瑕夫人,面色温柔下来,“夫人,不是你做的,对吗?只要你说,我就信。”
瑕夫人回看他,竟笑着落下了泪,“我从未伤害过他们。”
众人却不齿:
“荒谬!”
“冥顽不灵!”
“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一起为云都铲除妖孽!这云都早就该换主了!”
此时激愤的大多是修士,并非云都之人。而受到城主与瑕夫人恩惠的云都百姓已被心魔控制,只面色空洞的看着他们。
一时无人为其发声。
花从阙还沉浸在梦想破碎的打击中,若他是半妖,此生便很难修仙。
正这时,一阵古怪的铃声传来,瑕夫人内息紊乱,捂住头挣扎起来,渐渐无法压制眉间黑气,眼眸渐渐变得空洞起来,头上冒出一团黑雾。
她的眼眸时而清醒,时而空洞。
但是随着铃声强烈,她眸中的清明渐渐消退,被空洞取代。
本体越强,心魔越强,此时瑕夫人的开始无差别的攻击着所有人,看起来更像是操纵之人,众人再次拔剑。
“妖女!”
瑕夫人眼眸空洞,浑身颤抖,好似在与自己挣扎,但铃声不断,心魔终是占据了上风,握起了剑。
那些一拥而上叫嚣着取她性命之人,被她一击震飞。
还站在她面前不肯后退的是城主,“知瑕。”
瑕夫人目光空洞,剑已指向城主。
“夫人,醒醒。”
瑕夫人面色僵冷,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胸膛,剑尖划开的胸腔前的皮肤,血迹在胸口洇开。
城主却分毫不退:“知瑕,阙儿还在等你醒来向他解释。”
若是他再退,知瑕便永远不会被唤醒,知瑕一看便是被心魔植根已久,心魔无法轻易被驱赶净化,她只有两种结局,一是被心魔吞噬而死,一是被修士杀死。
花从阙目光呆滞看着自己的娘亲拿剑指向父亲,似乎有些不理解这一场闹剧。
血迹滴落。
瑕夫人目光挣扎起来,松了松握剑的手。
与此同时,身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剑影向瑕夫人后背袭来——
“我儿死于云都,便是受你们所害!拿命来!”
瑕夫人目光空洞的回过头,却有人先一步挡在她身后。
鲜血溅上她的脸。
瑕夫人眸中有什么皴裂开,剑啷当落地。
“爹!!!”
“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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