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容簌衣看到时微明的瞬间,怔愣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他目光。
旋即又想,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看到又能怎么样呢。
时微明目光虽冷漠,可下一息,他身前飞出数道冰凌,凌冽的气息袭向相拥的二人——
谢行简察觉冷意,放开了容簌衣,抵挡这一击。
见是时微明,他微眯起眼。
他身后无声凝起青色护身罩,将她罩在其中。
他当然不觉得时微明是冲着杀簌簌来的,但怕她被问天境术法波及受伤。
时微明身为擅战的苍龙血脉,眼高于顶,从不懂低头与忍让,气极了什么做不出来。
便是护身罩凝起的瞬间,身前又袭来一击!
谢行简再次格挡,胸腔起伏,察觉杀意,目光也冷下来:“今日衍华执剑长老继任,流桑帝主这是何意?”
时微明的赤穹刀已在手中,声音平静:“让开。”
谢行简轻笑了声,目中却并未笑意,“流桑帝主好不客气,莫不是忘了当日破坏我大婚,打伤我境弟子一事,我未曾追究,流桑帝主当真以为我怕了?”
他一再失去,被迫放下,未必没有不甘。
可他最耿耿于怀的,是簌簌已经喜欢上了他。
簌簌为何会在不到一年时间喜欢上这般孤傲冷淡,不通情爱之人?
他从小到大,天资卓绝,宗门敬畏,从未尝过失败滋味。
他想不通自己输在哪。
他得不到,时微明又配吗?
时微明的挑衅,挑起了他压抑已久的战意。
他眸光微垂,召出相绝。
前几日,他还沉浸在大婚的喜悦中,叶流霭来见他时,远远看了一眼琴,不知为何叹息一声,“我叶流霭一向好事做到底,待师兄娶了心爱之人,我再来取这琴。”
后来大婚未成,叶流霭没再提过取琴一事。
相绝琴还在他手中,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他轻抚琴弦,琴上华光似碧冽水纹荡开,他身上的气息仍旧温和淡静,问天境威压悄然弥漫林间。
时微明丝毫未被他的威压影响,目光淡淡:“昆仑仙君曾在摇光仙境阻碍吾恢复神力与记忆,当初未杀你,不代表你不该死。”
谢行简心机颇重,当初阻碍他与她相认,还趁机成了她的未婚夫,还趁机碰了她。
如今她抛弃自己,没过两日便和他在一起。
他和她只有不到一年的感情,而他们生死相依二十年。
谁知道他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亲密了多少次?
他和她做过的事,他们是不是做过很多次?
哪怕他们并未结契成功,也要藕断丝连,紧紧相拥。
他呢?
他将完整的心给她,被弃如敝履。
为她伤痕累累,她一次也不会回头。
他想维持原来的关系,却还是被她狠狠推开,连当炉鼎都做不得。
他毫不怀疑,就算为她而死,她也不会回心转意。
他并非死缠烂打之人,要断关系也不能输了脸面。
他今日是来跟她两清的,他准备了最绝情的话,反复演习过无数次。
上一次分离,他未有准备,太过狼狈,最后一面,总该体面。
他今日早早醒来,盥洗整冠,按部就班地处理流桑要务,他想处理完了就去找她,可今天怎么都处理不完。
笔尖偶尔凝滞,墨又一次晕开。
他看向窗外,见暮色降临,才动身来见她。
他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会看到他们在雪中相拥的一幕。
他猜到他们感情深刻。
凭什么,便是今天,都有碍眼的东西挡在他们之间?
他和她走到这一步,哪一件能和谢行简脱干系?
换句话说,谢行简不该死吗?
这般心机深沉阴险之人,凭什么能得到她的爱。
他该死。
他当然该死。
先杀了他,再和她两清。
他手持赤穹,立身雪中,杀意在周身暴涨。
容簌衣察觉两人都动了真格,忍不住对谢行简道:“别打。”
此时谢行简已破镜,而时微明内丹不在,内伤未愈,如何斗得过?
谢行简侧眸看了她一眼,安抚道:“簌簌,你不是想摆脱他么?”
——那就别插手。
容簌衣攥紧手指。
她已经决定和他断了,既然要断,便断干净,此时插手又是什么意思?
再者,他们都背负着各自仙境的责任,总会注意分寸的。
她这么想着,目光依旧难掩担忧,再次看向两人。
便是这短暂思忖的一息,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谢行简持琴立于原地,结界罩起,风雪漫天,却没有一片雪落在他身上。
琴音漾开,弦如崩杀,转瞬之间,风雾回转,震彻穹霄。决胜于千里之外,杀敌于无形之间。
时微明面如寒雪,眉头都不皱一下,勾起冷笑,幽蓝的瞳孔却充斥着血红,隐约透出凶煞之气。
容簌衣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如果说上次抢婚时他动了滔天之怒,那么他此刻的平静的杀意却让她陌生。
她觉得哪里不对,正欲探究。
骤然风雪凝滞,狂风猛卷而来,他已劈出一刀!
银白华光聚拢而来,最凛冽的冰霜顺着赤穹迅速流转,万千威压倾注于刀意之中,将风雪分劈开来!
骤然凛风长啸,隐约有龙吟之声,刀意通天彻地,骤然与琴音相消!
耳边有什么轰然炸开!
容簌衣皱眉,下一息,便见保护结界被劈得四分五裂,在头顶飞散,如春日飞絮。
结界已碎,她感受到了外界滔天杀意的搏动。
她一怔。
时微明想杀她?还是想威慑她?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