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留行松了口气，踉跄了几步靠在身后的墙上，转头看了看。似乎没有人顺着找过来，算是万幸了。
这样想着，纪留行稍微晃了晃脑袋，先把自己刚才临时在阵法上加的几个强化回路抹了，然后姑且复原了一下。功能不变，只要别让那几个最顶尖的阵法师来看，瞒过一般的例行检查肯定没问题。
“……干脆让他们翻新一下这个阵法吧，设计上确实有点旧了。”纪留行擡头看了看入归录，“我会来监修的。”
“保证死无对证吗？还真是周到。”
入归录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以后的逃脱难度又上了一层楼，只是笑着看向纪云定，
“也好，在我未来的老大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别被那些苍蝇骚扰。”
各说各的，但总之达成了共识，话不投机的两人也懒得和对方多说什么了。
“纪云定同学，还能站起来吗？”
纪留行规规矩矩地伸出了手，停在纪云定面前的礼貌距离，无论是她直接起身还是伸手借力让纪留行扶一把都不算尴尬。
但看着没戴手套的、白到隐约可见的血管都呈现发冷的暗蓝色的手，纪云定的第一反应却是他的誓言。
杀死他触碰过的每一个怪异。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纪云定只看见纪留行略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被打到一边的手，他的手背很快变得有些微红，显然刚才那一下应该不算轻，或许还带着纪云定没听到的掌掴般的拍击声。
不对……如果这样算起来，从最开始就不对了。
纪云定清楚地记得，在入学测试的时候，纪留行就为了治疗而触碰过她的额头。后来说起这件事时，纪留行还干脆承认了自己当时确实在考虑纪云定是怪异的可能性。
所以，正如纪留行不算完全的人类一样，纪云定也不算完全的怪异。这个认知让纪云定多少冷静了一点。
但就算想着得道歉才行，纪云定却发现自己依然说不出话。
“抱歉，是我失礼了。”纪留行收回了手，这才想起来从口袋中掏出备用的手套，边戴边蹲下身率先道了歉，“想问的事情都问完了吗？”
“……嗯。”
“还可以再休息一会，但是规定的探视时间有限，待会从上去到走到门口的一段路都会有人看着，尽量坚持一下不要表现出异常。到了异位面之后就没事了。”
说实话，纪云定现在看到纪留行，甚至有一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安心感——不管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纪留行的反应是几乎可以确定的。
他会容忍十五组的怪异，是因为那些怪异在人类的控制之下，本质还是为了人类。
拥有核心欲望即是不可违背的邪恶本性。
现在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合适而正常的？纪云定坐在地上低着头想了一会，撑起身子起身，擡起头，扯起嘴角试着笑了笑。
“组长，抱歉。”
“没关系，你只是被这家伙刺激到了而已。”
纪留行摇了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纪云定能够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选错反应了，但是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常的？
“走t吧，我们尽快回去。”纪留行看了看时间，开口说道。
纪云定沉默着点了点头，梦游一样向前走去。
该怎么做？今后该怎么办？要向谁坦白这件事？
迄今为止被喜爱的她，是作为人类身份的她。这份喜爱真的是真正属于她的吗？
异位面的时间是混乱的，可能正午之后又是清晨，可能夜晚之后还是黄昏。正极能量本质是“秩序”的能量，而负极能量则是“混乱”的能量。
在正极能量主导的现实位面，总体是秩序的，秩序之下也有滋生负极能量的“无序”；而在负极能量主导的异位面，总体是混乱的，住民间却又生出了些基本的秩序。
今天，异位面的月亮是暗紫色的，一束一束透过弥散的雾气照下来，显得格外可怖。
两人一路无声地走着，最终，纪留行先开了口。
“纪云定同学，我刚才看到了那几张塔罗牌……”
“组长，可以请您忘掉这件事吗？”
纪云定立刻打断了对话，显然没有谈论这件事的意思。
沉默透过雾气传了过来，纪留行略微叹了口气。
“好。”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不能再勉强她了。
回到学校，纪云定带着疏离的礼貌道了别，便径直回了一组的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是单人单间，隔音很好——考虑到调查员大都有独处时发疯的需求，而集体宿舍会压抑这种对于调查员来说是基本需求的情绪。
原本，比起条件更好的员工宿舍，纪云定其实更喜欢窝在学生宿舍里，但现在她想稍微自己待会。
纪云定把鞋随便踩了下来，甩到床边，又将自己摔到床上，趴着不作声。
房间内安静了很长时间，纪云定才撑起身坐了起来，低声自言自语。
“要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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