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扭曲就发生在一瞬间
布置阵法的时候,林书好奇地询问纪云定为什么不提高考。
“因为我一下子忘记这个词怎么说了,和外国人说英语好别扭。”
纪云定说了一句,无奈地看了一眼好奇地围观的克洛伊,
“尤其我只是说了几个单词,就被狂夸一通英语好……用纪留行的话说,被夸的标准低到感觉像是选拔猴子的标准。一组也是,大家为什么这么喜欢夸我。”
纪云定当然不是认为克洛伊有恶意,只是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强度的鼓励教育——包括一组内对她的夸奖,每次都让她有点想缩起来。
很奇怪的是,她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被夸的感觉,却下意识想要逃避,好不容易才凭借强大的自我控制能力慢慢适应了。
“这就是溺爱啊,人会因为好感而毫无道理地想要夸奖别人,很正常吧。对不住了老大,你忍着吧。”
林书蹲在旁边围观着,她并不擅长阵法,不过大概看个差不多还是做得到的。纪留行正负责着另外一头的基底绘制工作,看见纪云定脸有点皱起来,忍不住笑了出声。
不过反过来说,纪云定这种人在面对不在乎的人送来的夸奖时,也绝对不是这个反应。大概只是像之前收到那一堆信一样,没什么波澜地堆起来。
“克洛伊问这么大阵仗要怎么驱动,能告诉她吗?”
沈懿插了一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克洛伊的方向。
像之前说的,各个国家的神秘力量虽然载体和形式截然不同,但本质几乎是一样的。克洛伊也能看出,面前这个阵法驱动所需要的血液量不应该是他们能够负担的。
“告诉她吧,不然她回去也不好交差。”
纪留行说着,蹲下身子后稍微挽起了一点袖子,随后擡头对着纪云定汇报道,
“这样还不算摘除专业装备,没有特殊感觉。”
但即便如此,皮肤裸露在极低温环境下,纪留行的左手腕还是迅速出现了冻伤的痕迹。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用随身匕首割开了道伤口,看着血滴打在阵法上,自动顺着粉笔绘成的图案晕开。
“不用针吗?”
纪云定掏了掏背包,把取血针递了过去。理论来说,用这个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用血量。不过纪留行好像习惯直接放血了,一时都没想起来。
这个气温下室外放血很麻烦。纪留行另一只手接过针,随手又找了根血管扎了进去,这边则是甩了甩左手,甩掉了结了冰的血茬子。
说真的,虽然纪留行之前和纪云定说他的血液和器官无法跟任何人类配型时,表情看起来落寞到有点委屈——能理解是因为进一步确认了自己是孤独的怪物,但纪云定听完却松了口气。
要t不然以纪留行这种扭曲的性格,真说不准他会怎么折腾自己。就像现在,纪云定伸手扶住差点摔倒的纪留行,叹了口气。
“缓缓,不着急。现在外面还没有消息,弄完了也出不去。”
一根针能吸收正好四百毫升,再加上纪留行先前放的血,几乎要到危险线了。
“没事,十分钟就能恢复了。”
纪留行把袖子拉了起来,遮住了冻伤的痕迹——因为失血导致恢复能力降低,迟迟未能愈合的伤痕看起来有点丑。
纪云定已经明白了,纪留行这副做派就是觉得反正过一会就好了,所以总把自己往生不如死里折腾。
如果人类会飞,就不会出现楼梯;如果人类没有视力,就不会出现眼镜。同理,只要不捅穿心脏和大脑就不会死的人,慢慢对于受伤的后果概念就只剩下疼了。
断手断臂也好,切掉半个身子也好,血管被一根根剔除也好,只要疼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之后能恢复是之后的事情,又不会让你现在好受一点。当下还是会很疼啊。”
“我知道,我又不是笨蛋。”
纪留行站不稳被扶着还有精力开玩笑。不知为何,纪云定莫名感觉他好像心情很好。
“他就是凭借这一点建立的一组。这家伙跟我们承诺过,他绝对不会不打招呼就死掉。”
林书指了指纪留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混乱年代的一组来说,纪留行就是像锚点一样的存在吧,那种‘他一定不会死’的安全感确实是当时其他人谁都提供不了的。”
真的能感觉到一定不会死的安全感吗?纪云定觉得在她的印象里,纪留行好像放着不管就会自己偷偷死掉。
但仔细想了想,如果单论难杀程度……是挺难杀的。
纪留行稍微恢复过来了一点,站直了些,长出了一口气,看见纪云定纠结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于是低声解释了一句。
“因为我很会说谎话啊,我可是一直在很努力扮演这个角色呢。”
既然全部的人生都是欺骗编织出来的,那不妨让这个谎言更完美、更具有实用性一些——纪留行对待自己的态度大致如此。
“这样啊,那确实没办法了,毕竟我们是上班拿工资的公务员。”
纪云定点了点头。在她看来,这种一个月就能挣到别人一辈子钱的职业,上班时间确实要玩命才公平,
“不过回去买个蛋糕一起吃吧,你最近味觉不是恢复得好些了吗?”
实用主义者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麻烦事,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下班之后能过好日子就行。
什么?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困惑?云定师傅理解不了这个问题,只能开出一剂薯饼和蛋糕。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这个大型阵法才算成型了。克洛伊看见纪留行放了几千毫升血还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早知道这个国家的调查员是最怪物的,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震撼。那比这家伙还强的纪云定,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纪云定突然感受到了炽热的视线,一转头就和克洛伊对上了眼。
“有机会的话,来我们这边交流一下吧。”克洛伊开口邀请道。
“我倒是没问题,但是你们那边……”
纪云定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调查员之间拒绝让国际争斗卷到他们是一回事,国家之间不对付又是另一回事。从很早之前,纪云定这边就和克洛伊他们国家断了调查员层面的交流。
“所以说是有机会啊,万一呢。”
克洛伊耸了耸肩,深深叹了口气。比起纪云定这边,她的立场更加微妙,经常被要求下一些黑手。
……明明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伤害别人才在拼命的。
“总觉得,和你们在一起感觉轻松了很多呢。”
克洛伊举起纪云定转了转,而纪云定虽然不习惯陌生人的亲密接触,本想挣脱,却在看到克洛伊的表情时忍住没动。
她看上去似笑非哭的,好像有些难过。
“对了,这个阵法叫什么,有什么用?顺便跟我说一下让我回去交差吧。”
“没名字,只有一句寄语。”
纪云定在地上站稳了身形,伸了伸胳膊,看着被阵法完全拦住的,通往深不见底的裂谷的狭小岩壁缝隙,
“灵魂是等重的,人生来不平等,但生死平等。”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