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鼓励和安慰的意思
纪云定刚来学校的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带着所有的行李;她走的时候也孤零零的,准备好了需要的一切,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考完试后拖着不去看成绩的人;另一种是认为看不看成绩都不会变化,所以早看早结束的人。
显然纪云定是后者,即便船到桥头也未必自然直,但是她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遗忘了纪留行之后,继续着这样吵吵嚷嚷的生活,无视所有异常当然也是一种选择,只不过纪云定不会这样选。
虽说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但这样对不起所有人,更对不起纪云定自己。
即便是虚假的也无所谓吗?无论对面是谁都无所谓吗?随时会被涂抹改变也无所谓吗?
这样才是真的把纪云定曾经拥有的所有感情和价值一并否定掉,全部扔进垃圾桶里了。
“……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也要有一个真实的结果。”
纪云定站在裂缝前,周围流动的光河没有声音,只有纪云定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她记得上次来这里时,林书还说裂缝里或许有她想见的人。
不知道在这些变化后,林书姐还记不记得她当时想着的人。
穿过裂缝,在黑暗潮湿的隙间内,纪云定感受到脚下是极陡的斜坡,要费很大力气才能站稳着不滑下去。
向下走的过程如同向下坠一般,纪云定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不过她不在乎。
只要踏过障碍物就好了,尚未成为障碍物的东西则不必理会。
水滴从不知何处滴落,打在地上激起石头融化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冷凝水汽的混合气息。
前方有尸肉血块就踩过去,踩在脚下黏糊糊的,一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筋膜与拉丝粘连的腐肉被踩着拖了一路,偶尔有幽幽的磷火缭绕。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需要在意。
纪云定就是这样的人,她重视的——哪怕只是尘埃一样的情绪或瞬间——都能察觉到并握在手里好好记住;她不在意的,就是真的不在意,只要别碍事就行。
直到看到一颗半腐烂的头颅,纪云定才稍微驻足给予了一点关注。
骨骼和残留的面相来说是这个国家的人,应该是之前进入后死在这里的,应该差不多要出现什么东西了。
纪云定一路沉默着,没有自言自语——她没有任何想说的事情了。
奇特的是,那头颅原先像是静止了一般,在纪云定观测到它后,它立刻顺着斜坡骨碌碌地滚下,落入了手电筒的光照不穿的黑暗中。
而当纪云定继续向前走,却发现它又静止住了,而在纪云定照到它的一瞬间,重力法则仿佛才再次生了效。
很接近了,这里的“观测”已经对现实世界有极其明显的影响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世界仿佛并没有在运转,只在被看见时输出一个结果。
越向下走,就越有一种没由来的窒息感。纪云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用手电筒照过去,反而是对面的腐烂尸体被吓了一跳,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碍了事。
纪云定不知道现在自己在这种生物眼里是什么样子,但在主观能够直接影响到现实的规则环境下,她大概和怪物差不多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几个小时,一天,又或者更久。纪云定并不在乎,所以她可以一直走下去,直到陡坡逐渐变得平缓。
因为在这里主观能够决定客观,所以应该只有认为自己能走出去的人,才能够走出去。
纪云定意识到这一点后,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其强烈的熟悉感——一辆车头有诡异卡通猴子装饰的列车,那个纪云定真正意义上正式经历的第一个怪谈。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梦,大家都在做梦,基于神秘力量的原理来说,每个人的主观都会对世界产生一点影响……”
纪云定说着说着,眼睛微微发亮,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
“能够证明这一点的话,就能证明大家都是存在的,只是我们一起被困在梦里了。”
那样的话,纪留行是……醒过来了?但为什么心灵类怪异会说是“可怕”呢?又为什么说纪云定是特别的呢?
特殊个体究竟是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存在,以及零号提到过的,物质世界的人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纪云定总算是稍微振奋了一点,至少有心情自言自语了。当她站定到一个简陋而突兀的石雕人脸前,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真理之口。
荣枯墓园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存在,现实世界从那边交换或得到过许多超越时代的先进技术。具体纪云定并不清楚,她文化课和高中没什么差别,只知道很厉害。
最重要的是,它跳出了这个轮回,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
要说纪云定也没去过那里多少次,只知道属于荣枯墓园的人类和怪异也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几乎无法交流。
“对了,我应该有个徽章才对。”纪云定站在石头人脸前,这才想起了这件事,但掏了掏包却怎么也找不到。
纪留行消失了,为了修补漏洞,他给的徽章好像也被收走了。又或者在很久之前就被悄悄收走了,只是纪云定没注意到。
而现在,纪云定看着包里增加到了两块小狗橡皮,沉默了一会,想扔掉,但最后只是把包的拉链拉上了。
受够这种时不时就被恶心一下的感觉了。
这就像是时刻告诉纪云定——看啊,你珍视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可以消失,随随便便又可以塞回你手上,甚至根本不必发生过任何事情也可以。
纪云定把手伸进了真理之口,等待着它的问题,而石像的眼睛突然闭上了,随后声音从石头深处传来,仔细听去有些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杀掉真正的人类,您要的真相自会来拜见您。”
纪云定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眼看着石头人脸缓缓融入了墙面。
而周围已经变成了高楼大厦,像是繁华都市的市中心一样,但路上一片死寂,风吹过几片叶子飘下,安安静静地落到了地上。
纪云定一边揉着因为突然回到亮处而本能不适的眼睛,一边眯着眼睛观察四周。
找个人类就行吗?私闯民宅……不,紧急避险一下。
纪云定已经将法务部的教诲铭记在心,秉承着这样的思想在沿路敲门无果后破门而入。
房内很干净,整体基调是白色的,装修极其单调。
一进门,纪云定看到客厅内有三人正坐在沙发上,就这样正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即便纪云定闯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纪云定注意到桌上有一个奇怪的瓶子,她拿起来晃了晃,看了看上面的标识。
不认识,图案不认识,字也不认识。
“您好,请问我可以拿走这个吗?”纪云定从包中掏出调查员证,向三人出示,“很抱歉打扰您,但请配合我的工作。”
没反应。纪云定差点以为自己在和石头说话了。
随后,纪云定用尽了急救课所学知识和随身携带的器械,对三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脉搏、心跳、血压甚至膝跳反射都没有问题,他们就像只是不想搭理纪云定一样。
“如果杀死会怎么样呢?”纪云定伸出手,随后又缩了回来,犹豫了一下。
不对,这样做是不对的。虽然纪云定不用为这种行为承担任何后果,但如果他们还能活呢?
这些人极大概率并不是纪云定需要的答案。诚然最快的验证方法就是掐死一个试试,但一定会有其他更费工夫的检验方法。
合理的选择是不正确的,正确的选择是不t合理的。有时候人们为了合理让渡正确,有时候则为了正确让渡合理。
而纪云定只是觉得她不应该为了效率这么做——这种想法完全是大学的思想教育和周围人的言传身教带给她的,刚入学的纪云定并不在乎这么多。
不懂得生命重量的人,不配做这份工作。只有在必要的时候,在不得不做的时候,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抱歉,我刚才有点过分了。”纪云定最终后退了两步,微微低头,轻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从开始到现在,纪云定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并不排斥。
而就在此时,三人中有一人突然擡起手指向了墙角的地砖,一动不动。
纪云定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循着指向走过去,掏出军工铲把略有些松动的地砖撬开。地砖下是一本被压得极其平整的日记,大概是被压久了,翻开后有好几页粘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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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纪年3994年
今年无事,只是总觉得这十几年过得迷迷糊糊的,稍微写点什么记录一下吧。
我记得我小时候,好像还存在所谓“月份”和“日期”这种东西,不过没过多久就废除了。
以前的人只能活几十年,想想都觉得很可怕。他们甚至每年都会庆祝自己出生,每年!
天啊,他们的时间也太紧迫了,甚至不能拿出一年来发呆,真可怜。
新历纪年4000年
六年过去了,明年能不能找到工作呢?
好想做些什么事啊,但是申请了四五次也没申请上工作。跟用了“那个”的人比起来根本竞争不过啊。
怎么可能年年都在做事啊,人当然偶尔要休息一两年才行。
新历纪年4010年
有朋友来找我玩几年,真好啊,幸好我出生得早,还有几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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