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铜铃声再起,叮叮铃铃,幽远清脆,古朴的余音拂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带来最深处的抚慰,仿佛连灵魂都得到了涤荡。
梵天宗修佛法,入禅道,度尘作为最至纯至净的“佛子”,关于他出身的传闻有许多,其中最被广为流传的是——佛子度尘,是由圣莲托生而来的。
传闻他生来便带着一串古朴铜铃,铃响声起,可渡世间一切凶戾之气,引万千魂灵安息。
修仙者寿终正寝消散于天地间的魂魄,在铃声的渡化指引下,会有机会获得转生。
萧然沉默,同样远在世俗之外,如果说岐黄谷是自愿入世救死扶伤,那么梵天宗自创立之初便早已超脱世俗,一尘不染,几乎不曾插手外界各种宗门的恩恩怨怨。
度尘愿意相助,晏清执想必费了一番功夫。
不,或许是顺势而为也说不定……这也太巧了。
不过,萧然看看哭红了眼的赵知知,又想起一脸冷漠又冷静的晏清执,忽而有些感概。
同样身为一宗之主,肩负整个门派的责任之重,他感同身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地主持大局,再多的负面情绪都要藏在心底,再笑吟吟地安抚底下弟子们。
晏清执看着冷漠得不近人情,却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找来度尘为羽霄子渡化凝魂。
他应当,也是很难过的吧。
晏清执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铁石心肠。
铃声一声又一声响起,让这场肃穆的葬礼更显悲寂。
众人沉默等待着,直至最后第八十一声铃声落下,宣告着葬礼结束。
***
夜幕落下,弟子们渐渐散去,晏清执作为一宗之主,还有许多事务需要他去收尾。
度尘婉拒上清宗长老们的挽留,如来时一般飘渺,又飘渺离去,让萧然放弃了找他叙旧的想法。
萧然纳闷,虽然他与上清宗多年不曾往来,又是突然造访,但他怎么说也是堂堂连易掌门,怎么就没度尘的待遇呢?
上清宗这待客之道不行啊!萧然腹诽着,就见赵知知和云岚还没有离开。
再一看,这里居然就剩他们几个人了。
萧然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晏清执和那些长老们不会是把他这个“客人”和云岚一样,交给赵知知“款待”了吧?
他迅速观察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季遥,然后看了看赵知知,又看了看云岚,有些打退堂鼓。
然而云岚的目标不是萧然,甫一得空,她把江弃拉到一旁,关切地问起他与季遥近日的身体状况。
听得她们并无大碍,云岚放下心,神色间难掩倦意。
赵知知担心道:“阿岚,你先回丹青峰休息。”
阿岚为了师叔祖的病情连轴转,并不比她轻松多少。
“知知你呢?还有阿遥……”云岚强撑着精神还想等季遥。
“我去找她就好。”赵知知顿了顿,“阿岚,有些事,我想跟她聊一聊,你先回去休息吧。”
云岚明了,这次没有勉强,点头答应:“好,我在丹青峰等你们。”
萧然看着云岚离开,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忽地就被一道迅猛的鞭子吓了一跳。
他大叫:“赵知知,你做什么!”
赵知知拿起鞭子,再一次闪电般挥下,将萧然逼到了角落里。
萧然心道不妙,就听赵知知压低声音问:“你和阿遥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什么隐瞒?”萧然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赵知知,你在说什么?”
他左顾右盼:“说起来,季遥去哪了,她不会跑了吧?”
“别转移话题。”
萧然故作紧张:“你不怕她又跑了吗?”
赵知知沉默一瞬:“她不会在这种时候不告而别的。”
萧然心虚:“那也说不一定啊。”
赵知知盯着他,忽然说道:“度尘。”
萧然呵呵笑道:“确实好久没看见那小和尚了,没想到今日还有缘再会,我还记得游学那时候,就属他最无趣了,我们那兔子烤的多好吃啊,他不吃就算了,还在一旁边看着我们吃,边念经超度……”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赵知知静静看着他说道:“十七年前,度尘曾经去过魔域深渊,也是在那一年,阿遥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然神色一僵。
“我查了很久很久,从传闻阿遥最后现身的那场魔域围剿查起。”
“那群围剿阿遥的混蛋里,有个临阵脱逃的散修,逃跑路上魔气入体昏了过去,最后被一声铃响惊醒,侥幸逃出魔域t。”
“那散修修为平平不入流,没见识,不知道那声铃响是什么,还以为是错觉,但我可清楚,那代表着什么——度尘,梵天宗久不入世的佛子,竟曾隐瞒踪迹前往魔域。
“巧的是,自那以后,阿遥也似人间蒸发,整个三界再寻不到身影。”
萧然不说话,看向赵知知。
这个一向喜着红衣嚣张跋扈的姑娘,今日一身素简的白衣,眼眶还带着哭泣过后的红,她那么哀伤,可她还是敛起心绪,逮到机会第一时间就来逼问他。
他该清楚的,有关季遥的事,赵知知向来执着,想来她定是耗费了一大番精力,才能查到度尘身上。
他与赵知知修为相当,若动起手来,她也无法轻易抓住他。
然而她已经知道这么多,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虽然他们彼此看不顺眼,但他其实明白的。
对于季遥,他与她,都一样的心怀愧疚。
萧然叹息:“我只能告诉你,十七年前,不是我找到了季遥,是季遥找到了我。”
“切确的说,是度尘找到了我。他来拜托我,一同协助季遥净化魔气。”
他们找了季遥这么久,一直没找到,却没想到有一天,季遥竟然主动现身。
那是他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季遥。
一个陌生得,令他恍惚的季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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