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章】回胡桃家
胡桃先一步洗漱好回了房间。
赵红梅确实安排得极为妥当,这个房间是李不言小时候住的房间,墙上还贴着不少李不言小时候的奖状,书桌边也是李不言学生时代时期爱看的书,可见,在那段岁月里,李建军和赵红梅是如何妥帖的藏好这些东西,珍视着、保护着。
但是李不言这张床实在说不上大,只能说比一般的单人床要宽些,但也是青少年大床的尺寸,胡桃目测了一下宽度,感觉只有一米五。
床上是新换的床单,大红色的三件套喜气洋洋,旁边还摆着赵红梅为他们俩准备的新睡衣。
好在睡衣的颜色没有那么“过年风”,而是一套粉色、一套蓝色。
其实这套睡衣是何风卓挑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现在的年轻人谁会喜欢大红大绿的高饱和颜色啊,床单你铺铺就算了毕竟又不出门给人展示看,但是睡衣人家肯定就带回家了,还是准备点小年轻喜欢的颜色吧。
胡桃摸了摸睡衣的材质,这个年代能弄到这种极为亲肤的百分之一百的纯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趁李不言洗漱还没回来,胡桃先换上了这套睡衣。毕竟她的衣服已经穿了一天了,又是穿着出去拜访老师,又是穿着放炮,这赵红梅新换的床单,她也不好穿着衣服就给睡脏了,横竖李不言还在洗漱,胡桃便索性站在门口火速换好了睡衣。
李不言洗漱好了之后也回了房间,他揉了揉刚刚洗脸时被打湿的额发推开了房门,却见胡桃正穿着粉色的睡衣坐在床上发呆。
在北京这半年不似在乡下还要每天顶着大太阳劳动,胡桃已经养得有些白了,此刻正散着乌黑的头发坐在大红色的床单上。
雪白、乌黑、浓烈的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说,她平时不怎么披散着头发,更多的时候都是利索的扎起来,李不言只觉得喉头一紧。
胡桃见李不言来了,把手中另一套睡衣递过去:“呐,妈妈准备的,你换了吧。”
李不言接过睡衣:“现在?在这儿?”
闻言,胡桃的脸具是一红,嗔怒地看了李不言一眼:“流氓啊你是!”说完,胡桃指了指门外:“你去卫生间换!”
李不言听话地去卫生间换睡衣了。
这两套睡衣都是纯色的款式,一蓝一粉,换好后,还真有些情侣装的模样。
胡桃和李不言躺在床上,一米五宽的床,两个人只得并排躺得很近。
因为灯光实在是太亮,过年习俗的缘故,赵红梅连台灯都打开了,一个屋子亮如白昼,把李不言那点旖旎的心思照得无处遁形。
两个人就这样僵硬的并排躺在床上了不知几分钟,被灯晃得闭上眼都觉得是亮的。
“李不言,我睡不着。”胡桃放弃入睡了,一个滑溜坐了起来:“我去你书桌那看看书。”
李不言也跟着坐了起来:“你想看哪本?”
胡桃环视了这个房间一圈。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就从......这几张奖状说起!”胡桃指着墙上贴的奖状说道。
李不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怎么得的这上面不都写了吗,真想不起来这些事儿了,你知道的,小学才爱发奖状,我上小学的时候你才刚出生呢,真想不起来了。”
“老牛吃嫩草!”胡桃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回怼道,“那近的事儿是不是就记得了,你高中的事儿给我讲讲呗,有没有女同学喜欢你啊?”
李不言听完就诧异地看了胡桃一眼,脸都有些羞红:“高中的时候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啊,那都是革/命友谊,胡桃同志,没想到你的思想还挺‘先锋’啊?难道你有喜欢的男同学?”
胡桃举起右手:“首先,你这个反问不成立,因为我没上过高中。”
但胡桃的动作也很快,她已经坐到了李不言的书桌前:“你这个抽屉一打开,我不会看到一抽屉的情书吧?”
李不言却为了自证清白,已经把t抽屉打开了。
李不言的书桌抽屉收拾得整整齐齐,里面有些他自己折的纸盒来做收纳分隔,有些则是现成的铁盒。
“你东西收拾得这么好啊。”胡桃不禁感叹道。
说着,胡桃先打开了一个铁盒的盖子,里面是些邮票。
李不言在旁边讲解道:“我小时候喜欢收集邮票,总是爱跑邮局买邮票,那个时候人家工作人员还问我‘小朋友,你给谁写信啊每个礼拜都买好几张’,哈哈哈。”
他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学起工作人员的语气都惟妙惟肖,胡桃也被感染了:“果然人类的本质是仓鼠。”
“嗯?”
“都喜欢收集东西啊哈哈。”胡桃说道。
毕竟在胡桃小时候的那个年代,虽然不收集邮票,但有一种零食叫方便面,方便面里有一种卡叫三国。
李不言的抽屉里还有小时候入队戴的红领巾,还有十四岁入团的时候佩戴的团徽;有奶奶去世后他悉心收起来的缝纫用的铜顶针,有爷爷生前送给他的战争勋章。
直到胡桃翻到垫在最
李不言也愣了愣:“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个?”
胡桃一边好奇着一边拆开了文件袋的绕线开关,打开了它,往里一看却是厚厚一摞的信封。
“信?”胡桃问道:“我能看吗?”
李不言还真不记得自己有写过什么信或者收过什么信,他与家人只有在分别的那几年会互相传信,但内容特殊,李不言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看完之后就直接烧了,留不下来啊。
“看吧。”李不言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了。
胡桃拿出一封信:“奇怪,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填地址,能是什么呢?”
李不言的记忆却随着胡桃拿出这封信的一瞬间就被唤醒了。
是女同学写给他的信。
李不言下意识地慌了,想要拿过信,但胡桃这边已经自顾自的打开了,还念了起来。
[李不言同学你好,我是班级里那个总是去擦黑板的女同学,你极少与人打招呼,那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宋青青。之所以给你写这封信,是很想告诉你,你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同学,我也一直把你当作榜样来学习,我想,在学习生活中能遇到一个榜样,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呀,希望你平时也可以和我多说一些话,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胡桃念不下去了,她兴奋地眼睛地:“李不言!情书啊!”
说完,胡桃又看了看手里厚厚的文件袋:“你不会要告诉我,这一袋子都是吧。”
李不言扶额,应该都是吧。
在他的沉默中,胡桃明白了。
“李不言你好变态啊。”胡桃看了看手里的文件袋,并不打算继续看了,毕竟这都是青春少女的心事,她怎么好意思去看呢。
“变态?”
胡桃点了点头,李不言明明不喜欢这些女孩子,却还是会把她们写给自己的情书妥帖地收起来,好像一个在收集少女爱意的无情变态哦。
李不言为自己辩解道:“我真不知道这个文件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桃摇摇头:“但是这也说明你高中的时候这些情书你都收了啊。”
“嗯。”这一点,李不言是真的无话可说:“有些是当着人多的面给我的,我看着那些女孩羞得脸色都涨红了,不好不收;还有些是这些女生直接塞进我书包和桌洞里的,我都不知道是谁。”
“这些信现在出现在我手里,说明你不仅收了,还好好保管了。”
李不言神色却十分认真地说道:“因为在学校里乱丢乱扔一定会被打扫户外包干区的同学捡到并拆开看,而且我认为,就算没有人会捡到,也不该扔掉不是吗。”
“因为‘喜欢’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愫,虽然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情感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它的归宿怎么样都不是垃圾桶。”
“我记得我都随手放在一个小袋子里丢在桌角旁边那个矮柜里了,应该是我妈收起来的。”
李不言至此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与胡桃结婚之后陷入了长达半年的低沉期,一方面对于进入一段无爱婚姻的绝望,一方面是对内心那些放不下的责任感的牵绊。
赵红梅多次明示暗示他离婚,说有大把大把的小姑娘喜欢自己,等着嫁进咱们李家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赵红梅打扫李不言房间后,把这些象征着李不言美好的学生时代的情书悉数收集起来,郑重地用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包好,并放到了李不言常常会打开的抽屉里。
“妈妈?”胡桃纳闷。
李不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就是......哎呀,别问了。”
越是这样不让问,胡桃就越好奇:“说嘛说嘛。”
李不言尴尬地眼神都不敢直视胡桃:“就是我妈想让我知道,其实有很多小姑娘喜欢我......”
胡桃瞬间就明白了,她把手上的情书叠好后又放回到了牛皮纸文件袋里,再次把文件袋的封口处的线圈缠绕上,递给了李不言:“我知道了,她是想叫你不要在我这一颗树上吊死,叫你擡头看看还有树林一片呢。”
李不言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可真没有这样想。”
他都不敢看胡桃了,这一次好像真把胡桃给惹生气了。
但下一秒就听到胡桃哈哈一笑:“但是现在我却征服了你妈妈,也征服了你的家人,她们都很喜欢我,更不会撺掇你不跟我好好过日子了,这就叫人格魅力!”
胡桃心中并不是没有苦涩,毕竟不被认可的感觉是她穷极一生都想要摆脱的命题,可如今她身上穿着何风卓给自己挑的睡衣,睡在赵红梅悉心收拾好的床上,何必需要纠结苦涩那些过去的事呢。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纠结。
“你也征服了我。”
半晌,李不言再次直视胡桃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着。
胡桃被李不言直白火辣的目光盯得都不好意思了,从椅子上起身连连说道:“哎呦别这么肉麻行不行啊,睡觉了睡觉了,我都困了。”
但坐在床边的李不言却一把拉住了胡桃的手,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要干什......”
胡桃话还来不及说完,李不言就紧紧地用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势汹汹,胡桃忍不住睁眼去看李不言,却发现李不言也正睁着眼认真而又痴迷地凝视着自己。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温润的唇瓣附在她的唇瓣上,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随着文件袋落地的声音,李不言伸出已经空了的手轻轻擡起了胡桃的下巴,迫使她擡头继续接受着这个深吻。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已经完全的爱上了胡桃,只好用这种最本能的方式,最用力的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胡桃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就轻轻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抱住了李不言的臂膀,安心享受起来这个略带一些侵略感的吻。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上气后,李不言才松开拥着胡桃的手,胡桃也低低地小口小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灯光明亮,李不言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胡桃的整个唇瓣都亮晶晶的,还有一些轻微的泛红。
那是因为.....
听着耳畔少女不太均匀的低声呼吸,李不言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又擡头看了一眼这恼人的灯光,怕被胡桃一眼就撇出自己的不对劲,只好说道:“先睡觉吧。”
胡桃也不敢去招惹李不言了,毕竟她刚刚可是坐在李不言大腿上的,胡桃现在还穿着何风卓准备的粉色睡衣。
当然了,她也不是木头人。
这会儿是真得装鹌鹑了。
胡桃调整了一下睡姿,把自己圈在被窝里后,又伸手调整了一下枕头,方便一会儿躺的舒服些。
只是刚一拿起枕头,就看到枕头下有一个厚厚的红包。
“嗯?这是什么?”
却看到红包的封面角落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不言,压岁钱。
是李建军的字。
胡桃摸了摸手里这个压岁钱红包的厚度有些嫉妒,但毕竟是人家父母给人家的,她嫉妒也没用啊,只得把红包往李不言怀里一丢:“给,你爸你妈给的压岁钱。”
说完,胡桃还酸不拉几地加了一句:“好厚的红包哦,真好啊,我都羡慕了,我不会把你砸死了吧,这么厚的红包。”
李不言刚刚看到了她红包是从枕头下摸出来的,于是也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枕头,生怕赵红梅真做这么没水准的事情,甚t至连“我的就是你的”这样的话术都想好了。
但好在,李不言也摸到了一个红包。
他拿了出来,是一个更厚的红包。
上面是李建军狂放不羁的大字:胡桃,压岁钱。
李不言也有样学样地丢过去:“你这个比我的压岁钱红包还厚呢,你小心被我砸死哦!”
胡桃是真没想到自己也有红包。
更没想到自己的红包比李不言的红包还厚。
上面的字一看就是李建军的手笔,胡桃突然却湿了眼眶。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家庭问题是矛盾的、尖锐的;妈妈是刻薄的,弟弟是冷漠的。
爸爸,是隐形的。
他既没有说过自己不是,也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好像自己于他而言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小时候犯错,妈妈把自己打了一顿,小胡桃很忐忑爸爸回家之后会如何批评自己,但爸爸下班回家之后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直到弟弟出生,胡桃才知道,原来爸爸不是隐形的。
他会在弟弟犯错的时候狠狠教育他是非观,会在弟弟得奖时骄傲地说爸爸为你骄傲,会参加弟弟的家长会,并且一次不落。
李不言见胡桃哭了,连忙笨拙地替她擦去眼泪,可不知道胡桃想起了什么似的,眼泪怎么擦了擦不完。
李不言慌了:“我是不是砸疼你了,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砸你,是不是砸到了。”
胡桃任由李不言给自己擦着眼泪,可眼泪还是不自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滑落。
她隔着朦胧的泪眼又看了一遍手上厚厚的压岁钱红包,她......她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压岁钱呢。
更没有感受过,如此直白的父爱。
一种迟来的情感慢慢涌上了胡桃的心头,两辈子加起来在人世间活了小三十年,原来这种感觉就叫父爱。
“是。”胡桃哽咽地点点头:“是要被幸福砸晕了。”
李不言没听明白,幸福了怎么还会掉眼泪呢,但还是继续给胡桃擦着眼泪。
胡桃突然一把抱住了李不言:“李不言,谢谢你。”说完,又哽咽地补充道:“遇见你,很值得。”
很值得。
李不言回过神来,宠溺地揉了揉胡桃的发顶:“我也有新年礼物要送给你,不过还没到呢,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还不知道何风卓买到那只包了没,不敢暗下海口。
胡桃却只是闭眼享受着此刻的温馨。
“别哭啦,小财迷,收个红包就这么开心啊。”李不言想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让胡桃开心些,于是调笑道。
胡桃没有打开这个压岁钱红包去数里面究竟有多少钱,而是把红包妥帖地压在了枕头下,好好的睡了觉。
大年初一一醒,就听到赵红梅招呼道:“大年初一啦,新年新气象,都要早起来吃鸡汤面。”
昨天年夜饭,胡桃熬得那一锅山药炖鸡汤极其鲜美,赵红梅今天早上舀了一些出来下鸡汤面和鸡汤饺子吃。
胡桃也李不言昨夜本就是相拥而眠,此刻醒来后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
李不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早啊,新年快乐。”
胡桃也微微眯着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声音回道:“同乐同乐,新年快乐。”
只是睡醒的两人听到门外赵红梅的敲门声,还有李建军的声音时,却突然发现一件尴尬的事。
他们俩穿着睡衣怎么去卫生间换衣服,昨天赵红梅还在喋喋不休的催生,要是李不言当着她的面抱着衣服去卫生间换衣服,从现在开始到正月初七离开这里,胡桃的耳朵根子就别想清净了。
李不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向还猫在被窝里的胡桃,挑了一下眉,示意现在该怎么办。
门外继续传来了赵红梅的声音:“穿新衣服哈,还有我准备的踩小人红袜子,必须穿,一会儿出来我检查,别嫌红袜子丑,这都是习俗。”
胡桃尴尬地把整个人都猫进了被窝里,想要短暂的逃避这个尴尬的局面。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