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啊这……”曹栋说得斩钉截铁,陈近却陷入了迟疑，“陛下叫咱们来修整堤坝，自然修堤才是第一要务,岂能随意暂停？那左达虽有个武职，按理归我管辖，但我与他素昧平生，他既推说自己忙于剿匪，不如就这么算了……”
“算了？大将军,任何人都能算了，只那左达不能！”眼见陈近想让步,曹栋登时气急上头，涨了个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地道：“此前韩仪叛乱,左达为文照所收服，自是随文照从了古文经学派，而今大将军与我今文经学派携手,左达却推脱不来,这不只是他左达想下大将军你的脸面,更是古文经学派想下咱们整个今文经学派的脸面！大将军你自是宽宏,不与左达那小人计较,可落在古文经学派等人眼里,只当是咱们怕了他们,不敢与之争锋呢！”
陈近见曹栋如此激动,不由得讪笑道：“曹公，请稍安勿躁,我……我只是一时没想那么多。”
曹栋叹息一声，苦口婆心地道：“大将军,您已今非昔比，一言一行皆当格外注意，切不能随意妄为了，否则只会被小人抓到把柄，徒增烦恼。”
“……好罢。”陈近只觉自己脑子里思绪纷乱，有如混沌一片，他不懂洛京士人之间的诸多门道，也没处去学。既然离开洛京时，妹妹陈贵人和周梧都叮嘱他听从曹公的话，那便依了曹公所言吧。
陈近道：“那我即刻下令，暂停修堤一事，等左达什么时候来拜见，再什么时候再开工。”
曹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捋着胡须道：“如此甚好，老夫即刻修书一封，命人送与左达……”
这封书信很快就来到左达手上。
左达捧着竹简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也没搞明白自己没空拜见大将军跟堤坝停工到底有什么鸟关系。
“……什么，什么叫唯恐太行山匪袭扰，所以暂停黄河大坝修筑？”左达迷茫地挠着头，“他们自修他们的坝，太行山这儿自有我在弹压，同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一旁的李亲卫看不下去了，“中郎将，大将军是拿修坝一事压你呢！什么唯恐太行山匪袭扰的，都只是借口罢了，他就是非要你去拜见他不可！”
另一名亲卫也道：“若是中郎将迟迟不肯去，堤坝一直不得修整，万一黄河再度泛滥，闹出了什么岔子，大将军必然要把此事都推到中郎将您的头上了！”
“这怎么行？！”左达几乎要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那名亲卫连忙安抚地搀住左达，“中郎将，既然大将军执意要您前去拜山头，不如就走这一遭。要不然得罪了上峰，即使混过眼前这一关，往后的日子也难过啊。”
左达一时犹豫不决。
李亲卫蹙眉道:“中郎将，此事不妥。去拜见大将军是易事，可如今山中叛乱闹得正凶，那伙子人打着给韩仪报仇的幌子四处闹事，您在山中尚能勉力弹压，可若一旦离开，怕是反贼们立时就要生事……”
另一名亲卫道：“可如今大将军以修堤一事相迫，中郎将如何能不去？万一中郎将和大将军因此小事僵持不下，而黄河再兴水患，大将军将责任一概推卸到中郎将头上，他是皇帝的大舅子，自然不会如何，可中郎将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此处，左达终于做出决定，“罢了，我走这一遭便是。”眼见李亲卫还欲多言，他摆了摆手，“你的顾虑我也都明白，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将军执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只得小心行事，快马加鞭，尽量在五日内回山便是。”
“……”眼见左达执意如此，李亲卫也只能拱手称是，急急退下去为左达准备下山拜见陈近一事。
而另一名亲卫也悄然退至旁人看不见的隐秘处，悄悄将一只信鸽抛向半空。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浓绿葱郁的茫茫林海中，也将左达即将离山的消息散落至太行山的各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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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中郎将左达，拜见陈大将军。”
三日后，陈近和曹栋终于听见了这期待已久的一句话。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心中得意暗笑。
陈近清了清嗓子，略略一擡手，道：“左中郎将，不必多礼，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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