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还魂引(二七)
萧亦衍惨笑了一声:“你不想我死吗?”
这虽是一句疑问,但当她把衣带缠在他的脖子上时,他便已知晓了答案。
许迦叶眉眼沉沉,把小狗往怀中拢了拢:“你从来不懂你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又怎会明白我被你背叛折辱的痛苦?你明知我看重小狗,却这样对它,明知我毕生所求为何,却将其悉数夺去,如今反倒叫我不要伤怀,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所以你想我死。”萧亦衍轻握住了许迦叶的手,动作温柔至极,他对她自然毫无折辱之心,可她所遭受的痛苦又哪里是他一句并无此心便能揭过的,他着实伤她太深。
许迦叶闭了闭眼,萧亦衍终究是不懂的啊,他是殿下的转世,哪怕在最绝望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要他死,她只是想把他圈禁起来,让他也尝一尝失去自由与权力的滋味。
她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便是了结了一切。
可她又为何会在意识朦胧之时将衣带绕在他的脖颈上呢?
她不敢想,略一思量,便觉痛彻心扉。
萧亦衍见许迦叶身形摇晃,忙扶着她躺下,将小狗从她怀中捞出来放在她肩膀旁边,为他们一齐盖上被子。
他为她理了理发丝,轻叹了一声,若他真的死在了战场上,于他们彼此而言也许反倒是好的。
这世间不知多少爱恨纠葛,只能以死为解脱。
可他如何放得下她。
守着许迦叶歇了一阵子,萧亦衍轻声哄着她上药。
许迦叶已无力同他纠缠,阖着眼不看他,任由他掀开她的被子,褪去她的衣衫。
这药每日上两次,一上便是十多天,初春乍暖还寒,火炉依旧烧得很旺,星星点点的火苗灼痛人眼。
她身上的红疹渐渐消了下去,火星子却仿佛从火炉中飘了出来,随着萧亦衍的每一次触碰落在她身上,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
萧亦衍俯身看去,见许迦叶趴伏于榻,半边脸贴在床褥上,脸色苍白得厉害,只觉忧心如焚,一面放轻了上药的动作,一面柔声与她说一些天南海北的趣事。
一些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往往事无巨细,他曾厌烦他们的不分轻重,此时却庆幸他能从其中挑一些有意思的说给许迦叶听。
许迦叶睫羽低垂,眸光并无波动,显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萧亦衍道:“我龙潜之时,曾远下江南,那里虽无塞外的辽阔与壮丽,可雨晴风暖烟淡,别有一番灵秀之气。泛舟江上,如置身水墨画卷之中。
“等得有朝一日你我携手共游,你坐船头,我为你撑船。那时你的身体一定已然大好了,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捞几条鱼儿上来,你不是最爱喝我做的鱼汤吗?”
许迦叶只觉得更难受了,阖眸忍耐着,半点反应都没有给。
萧亦衍也不气馁,把这世间所有可堪游历之处都细数了一遍。
若依他的安排,一百年时间于他们而言是不够的,得做神仙才行。
他指尖划过许迦叶的脊背,将她翻了个面,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轻轻触上她的胸口。
许迦叶近来神思恍惚,与这世间万物仿佛隔了一层穿不透的纱,萧亦衍这样碰她,若放在从前,即便无力反抗,她也会设法让他见血,可她如今光是呼吸便已经耗尽了力气,竟是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了。
萧亦衍原以为许迦叶是习惯了他的触碰,可眼见她连喘气都困难起来,又怎会不明白她难受得厉害。
他忙先帮她把寝衣拢上,将小狗塞到她怀中哄她,给她喂了一碗药下去。
许迦叶喝完药,勉强有了说话的力气,神智却依旧不清醒,她瞥了一眼小狗,昏沉中说了些语不成调的话,自己都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萧亦衍却听得明明白白。
他眼中妒火升腾,渐成燎原之势,竭力克制住将许迦叶怀中的小狗揪出来摔死的冲动,嗓音喑哑道:“你方才唤它什么?”
许迦叶眼中一片茫然。
萧亦衍手掌包裹住她的脸颊,拇指指尖摩挲过她的眼尾:“你方才唤它“阿澈”啊,我就说你为何这么宝贝它。”
原来她发病时也不忍心打的从始至终都是另一个人。
原来她一直念着的,是把她的裴玄澈还给她。
他垂眸去打量许迦叶怀中的小狗,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条狗的眼睛和裴玄澈的那般肖似,可见天下的畜生本是一家。
他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这个小东西,它就是这样恶心他的?
许迦叶愣怔半晌,似是把萧亦衍的话听进去了,眸中仍是一片混沌,却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恨意。
“你杀了他,你明明答应过我放他走的。这世间风景,他本也有机会欣赏,他还那么年轻。”
难道他不该死吗?萧亦衍妒火愈炽,本想让许迦叶认清事实,不要再念着一个死人,可垂首看见她那难受得意识不清的模样,心中深不见底的悲哀霎时间如浩荡江水将眸中妒火浇灭成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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