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獗狌
“我......我母亲......我母亲不过是一个普通劳动妇女罢了。”
“是吗?”山岫好像想起了一件往事,眼神都有点失焦。
“我记得二十多年前,玊璜派下来一个任务,说要去现实世界执行。本来去现实世界么,多少人挤破头抢着要去,可不知怎的这个任务就流到了獗狌头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能到我们头上的会是什么美差,大多是吃力不讨好,弄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当时有位獗狌,出类拔萃,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她的寻物能力连我都自愧不如,这差事,最后就由她领了去。最后任务是完成了,可这人却是再也没回到玊璜。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被囚禁在现实世界,还有人说她,嫁给了人类......说什么的都有。”
山岫将塑料袋叠好,递给了于飞,“我初尝这个发糕时,还以为她回来了。”
“她......”于飞吱唔着,“她跟你什么关系?”
“哦这倒没什么关系,就是人老了,看到这些东西就想起旧人,发些感慨而已。”山岫盯着于飞看了会儿,突然道,“哎这么一说,我看你居然还有几分神似她。”
“先生。”
山岫正要推门而出时,于飞喊住了他,“您猜得不错。”
山岫转身,并没多大意外。
但听于飞接着道,“我母亲......是獗狌。但是她已嫁作他人妇,回不了双椿了。”
“别说你的母亲,就是我,也对这个糟糕的世界失望透顶。回不了便不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今天这事我也不会同别人说,你别往心里去。说实话看到你我就想到穆白,你们俩很像,一个是半人半螭虎,一个是半人半獗狌,这算是一种福气吗?还是灾难......我也说不好了。”
山岫和蔼地笑着,算是另一种宽慰。
于飞摇头,擡起脸时的神情好像带了某种决绝。
“我跟萧穆白不一样山岫。他的前景多美好啊,年纪轻轻成为局长,在双椿有您为师庇护着他,在两个世界可以说横行无忌,因为他的父亲,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白螭虎。”
“而我……不过是一个底层獗狌的后代罢了。我的父亲,嗜酒如命、好赌成性,喝醉了就暴打我和我妈,没钱了就让我妈去做ji/女,要债的天天敲我家的门,我从小连个整觉都没好好睡过。你说双椿烂透了,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肮脏的地方,没见过比那些巡逻兵更龌龊的人!”
他两步走到作战计划前,指着郝夭阙的名字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其实早就恢复记忆了,想不到吧!他说他想拿回双椿的管辖权,你也信?!他想要的,是支配两个世界!”
板块被于飞的手指戳得啪啪响,他一一列举着,令山岫震惊当场的事件。
“冥戈漠壁钓沙人被獗狌虐杀事件,没有他灭了沙霸,我怎么可能能引导那些獗狌踏过两海之滨的界门,去暮夜之森破坏共享带?!”
“个舸崖冰城堡垒坍塌,城主和浮小麦跟着大域楼失踪,没有他重伤火凤,我连冰城的边都摸不到,更不用提将那不可一世的二人逼到离开个舸崖!”
“海考期间,我安插的学生盗走了海淞,但没想到这个学生如此蠢笨,差点泄露了行踪,幸好被藏在半亩壑上的獗狌截胡,试问这些没有他的掩护,怎么能这么顺利进行?!你还不知道吧山岫先生,半亩壑发生的学生踩踏事件,始作俑者也是他呢!”
“你以为行歌一族胆子真的有这么大吗?能在玊璜这么多高位者的眼皮子底下,默许单子森做出这种事情来,如若不是真的有人能够兑现“提升种族地位”之说,他们何至于冒如此大的风险?怎么就那么凑巧,偏偏是他,郝夭阙,发现了单子森的行踪,揭穿他的阴谋,获得各考生和老师的尊重?!”
“山岫先生不好奇我刚刚去哪里了吗?我奉命去取黑卵,而那三颗黑卵,你猜他要拿来干什么?共享带已毁两处,你猜他对现实世界,又要干什么?”
于飞推倒板块,连带着将山岫对郝夭阙刚建起的信任,一同推翻。
紧接着于飞啪的一声跪地磕头。
“既然我母亲的事情您已知晓,我也没必要再瞒您什么,同为獗狌,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母族踏上不归之路,成为双椿亿万人的笑柄。如果您觉得现在取了我的性命可以抵消我的罪孽,您动手便是。但是,郝夭阙,您要是再相信他能够给双椿带来一丝不一样的生机,可就大错特错了!!”
山岫便觉双腿有些发软,跌坐在椅子上。
“你跟我说这些,是要背叛他了?”
于飞斩钉截铁地擡头,双目通红。
“是!我憎恶人类,他允诺我统一两个世界后,将所有人类尽数焚毁!如果您今天不拆穿我的身份,我打算在事成之后自刎谢罪。但是您为什么非要追忆那些往事呢?这么多年来,您为什么不肯去现实世界找一找她,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呢......舅舅。”
山岫的情绪彻底失控,一滴浑浊的泪缓缓淌下他的面庞。
“獗狌,一旦被驯化,除非出任务,否则不可踏出玊璜半步。”
他抹掉泪水,将于飞扶了起来。
“孩子,今天你同我说的话千万不可再与他人提起,否则舅舅也保不下你,明白吗?!”
于飞用力点点头,但见山岫来回踱步后,姑且决定道,“你先去一鹤楼找覃岱管事庇护,我再来想办法对付郝夭阙。如果路途中碰上了他,千万不要暴露马脚,跟平常行事无异即可。快快去......”
他单手挥了挥,背对着于飞不再说话。
而此时话题中心人物,正躺在床上睡大觉。
于飞找过来时,急促地敲了好几下门才把人叫醒。
“怎么了这是?”郝夭阙揉揉眼睛,明显两天一宿没合眼的困顿劲使他疲惫不堪。
于飞二话没说闯了进来,对准郝夭阙桌子一通收拾,全部塞进了他怀里,拉着他就走。
“说事。”
郝夭阙单手勾起外套挂在背上,回手一抽,定在原地不动了。
于飞反身走向郝夭阙身后,推搡他的后背向前。
“边走边说。我不久前去了一趟下鸾,灼青被赛大仙扣了,要他说出黑卵的下落才肯放人,我赶紧回来摇人。刚到入口,守卫说山岫找我,不小心听到了他跟另一个人的谈话,说打算给你注射缃绯二故里,拿你来跟覃岱换取所有獗狌的自由。你赶紧走,去下鸾救灼青,之后不要再回来了。”
于飞放倒守卫,将郝夭阙推出入口。
“记着,不要回来,去哪儿不是去,浑水能不趟就不趟,趁着自己人还干净。”
郝夭阙没动身,反而朝着他的后方望去。
于飞闭眼,心下叹了口气,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急急忙忙要去哪里?”
郝夭阙擡眸,挠了挠脑门,笑了下,“我要去哪里,需要跟你们报告吗?”
统领们哪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当下吹胡子瞪眼,上来就要把他拿下。
“慢着。”
山岫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眼神犀利直指郝夭阙。
“你不是说要助我们营救獗狌,改革双椿吗?眼下难道是要落荒而逃,将我们出卖不成,郝夭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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