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可否道:“不和就分了,也没什么的。”
蓉娘气道:“你们看看,可不就是这般闷。”
柳伯和胥娘也不好再多问,唉声叹气地怕问多了,人更难受。
等一顿饭吃完,夜已深了,星子漫天。
几人没说两句话,就都去休息。毕竟长途跋涉,很是劳累。
蓉娘上了年纪,尤其撑不住,便到双儿的屋子,暂时合住一晚。
胥娘则抱了自己干净的被褥,过去姑娘从前的闺房。
点了灯,家具都是在的,只是没了那些摆件,显得空旷许多。几日前刚擦过一遍灰,倒是不脏。
胥娘一边铺床,一边道:“明日再给你这屋打扫,今晚将就些睡。”
曦珠点点头,不及环顾屋子,先去帮着套.弄被子,低声感慨道:“只要能回来就是好的。”
胥娘以为姑娘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叹息,却默不作声。
她不比身为乳娘的蓉娘,可以多说。
弄好床铺后,曦珠又用热水洗了脚。
家中人手不够,现今烧一大锅的热水沐浴太累人,也等不及。
只得等明早醒了再安排。
“一路累得很了,早些睡。”
“好,您也忙了一晚上,快去歇息吧。”
转见胥娘端盆离开,灯烛熄灭,她也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是一张填漆乌紫檀的拔步床,镶嵌了珐琅彩,月洞的门上,雕刻了瑞兽和海棠。
是她出生那年,爹让人专门打的。
在她七岁那年,才彻底做好,以后便是她自己一个人睡。
时隔两世,她再一次睡在了这张床上。
曦珠侧着身,手垫枕在脸下,双腿蜷缩起来,看着那窗纸上静谧的月光。
白而透,带着温柔的色泽。
津州的月,比京城亮得多。
疲惫之中,她渐渐地阖上了双眸。
比此前的任何一张床上,都要睡得安稳。
等醒来,竟已是翌日的下晌。
六月的太阳高挂在空中,照着下方的地界,热得树间蝉虫不停鸣叫,聒噪吵人。
穿衣洗漱后,才知露露已等候在厅中。
柳家与赵家所隔不过两条街,昨夜街道的动静被人瞧在眼里,不过半夜的功夫,传得哪里都得知了。
等露露听说消息,急得不行找来时,却从胥娘口中,得知人已然睡着。
她不好打扰,一整晚都没如何睡,又被肚子里的孩子闹得不行,吐得厉害,人的精神着实不好。
一大早就等在了柳府门口,早起去赶集的柳伯和胥娘见到,赶紧让人进来坐着等。
现下自然也要问起:“怎么回家来了?”
曦珠笑答道:“我与他和离了,不是回家来,还是去哪里呢。”
露露不可置信,握着闺友的手,惊道:“之前受邀去京城你的婚礼时,瞧他对你很好,莫不是公府其他人给你气受了?”
曦珠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一些其他缘故,才会跟他离的。”
“那究竟是哪样缘故?”
如何能说,在这个世上,只有她和卫陵两个人知道了。
又是那些车轱辘的话,蓉娘在旁听着,叹气得愈发沉重。
聊了小半个时辰在京近半年的日子,曦珠终于抽出空来,道:“你不用担心闻登和卫家的生意,卫陵那个人不会为难他的。”
她能明白露露的担心。
因她的牵线,赵闻登才会与卫陵那一房签订了契书,转卖江南的茶叶到外藩。
现今人都还在江南,尚未回来。
露露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道:“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会来找你。”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商户总要依附着权势,才能更好过。
曦珠反握住露露的手,无谓地笑,安慰她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清楚你的担忧。你尽管放心,回去后只管和你公公说,赵家的生意还是如常的。”
即便她忘了与卫陵商讨这桩事,但在这点上,她相信他。
露露终于松懈了肩膀的最后一丝紧绷,笑了起来。
曦珠也跟着笑问:“我记得闻登说过正月才诊出的孩子,算起来是不是有七个月大了?”
她垂着脑袋,伸手摸了摸露露凸显的肚子。
露露“嗯”了声,笑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
门外阳光灿烂,映着满地绿树浓荫,不时风吹送来花香。
两人坐在厅中,聊说起孩子。
又一些其他的事,譬如在赵家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再是青梅竹马的婚嫁,也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赵闻登常在外边跑商,只她在家应对那些事。
一直到日暮西落,时隔久远的闺友,坐在一块用了顿晚膳。
这一顿饭,是柳伯和胥娘大早出门买菜,忙活了一下午做出来的,比起昨日的将就,鲜美许多。
当然,这一天也什么都没做成。
从京城回家的路途太过遥远,似乎一晚,不能够养好身体。
几乎大半日都在睡觉,其余时候,是在收拾那些箱笼。
卫陵给的那些聘礼,曦珠没有动。
只将自己的东西,和蓉娘胥娘拿出来清点归置。
其中一只齐膝的竹雕箱子,与那些装聘礼的箱笼皆不一样。
打开来,却见里面静躺着他曾送予她的东西:平安符,同心锁,风车,小像,还有那盏修补好的贝壳灯。
她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弯下了腰,将它们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到自己的屋中。
那盏贝壳灯,被放到了床尾的柜子上。
也在把东西都收拾好,找寻了两个看守院门的护卫后。曦珠打算去给爹娘扫墓上香。
前世,她就答应过要去看望他们,却不孝地拖延到此时。
时日定在三天之后。
她要先叠一些金银元宝,到时好带去烧给爹娘,怕他们在地府没了银钱花。
却更希望爹娘已经投胎,来世不要太辛苦了。
白日里,曦珠都坐在桌前,折叠那些黄纸,堆满了一个个篮子。
不用蓉娘柳伯的帮忙,让他们忙自己的事去,她自己一个人做这桩事。
夜里,她有些累地躺在床上,却常感胸前涨地有些发疼,闭着眼如何都睡不着。
自从重生回来后,她尤其注重身体,想要活得长久些,不要再遭受病痛的折磨。
在疼痛的第三日,感觉异常,终让胥娘找来了女大夫何婆子,问这起事。
何婆子是附近闻名的大夫,治理妇科很有一手。不过诊脉一会儿,脉如滑珠,也是惊疑道:“你这是喜脉啊。”
她的惊疑和他人一样,听说这柳家的女儿,与那传闻中的镇国公府卫三爷和离回家了。该事近期最为街巷热议。
这下有孕,是怎么回事?
在这曾是卫家三夫人的跟前,她踟躇问道:“你月信未来两月,也不知吗?”
两个月?
……算起来,是那一晚的事。
不是不知,只是路途长远颠簸,她以为月信才会因不适,迟迟不来的。
曦珠怔坐在椅上,脑中眩晕不止,望着领了银子的何婆子离开。
回荡耳畔的,仍是那句确凿的诊断。
而后是回来的蓉娘,慌张着急地絮叨:“这可如何是好,你有了孩子,怎么能跟三爷离了呢?还是去一封信,告诉公爷和国公夫人这桩事!”
她满心满眼地为了自家姑娘着想,但在仿徨的无措里,蓉娘骤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我的孩子,跟他没有关系,更与卫家没有任何关系!”
曦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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