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不喜人多,下令众多侍从仅在前殿值守,内殿只留了少数几名侍女,甚而还包括熙春在内。
偌大的地方轻悄无声,冷清沉寂,竟如无人之境。
布置寝居的时候凌苍瞥了一眼。
书架漫壁,多得数不过来的典籍整整齐齐的列在架上,随手抽出翻看,涉猎之广,所藏之杂全然出乎意料。
星象占卜、医毒药理、战策兵书、文武韬略……林林总总一应俱全,真不知他是否一一入目。
环顾四壁,除几件教主赏赐的珍品外全无杂物,若非置有床塌,倒是更像书房多些。
除了书,完全看不出任何个人喜好,十余岁的少年,竟淡薄至此……
“你在看什么。”云沐立在门边,扫了一眼他犹握在手中的书。
他抿了抿唇,拿不准他的喜怒,不知否会因擅入寝居而遭斥责。
“脉经?”没有不快的神色,云沐似猜到什么,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你若喜欢就拿去看吧,多学点也好。”
“这里的书你都看过?”
云沐走至桌前检视案上的文卷,淡然答道:“七成吧,最近事情太多,已经很少看了。”
他禁不住诧然:“怎么可能。”
云沐茫然擡头,惑然不解:“你想问什么?”
“你……记得住?”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册。
放下卷宗,云沐凝思了片刻,从书架上挑出十余递给他。
“一个月内看完,届时我会抽查。”
诸病源候论,六韬,太白阴经、二十四史、西域志……
每翻一本,脸色就难看一分,如此繁杂的典籍限于这般时间,简直无异于百炼营的试炼。
“这些……”
“必须看完。”云沐俯首点批着近期的密报,口气毫无商量的余地:“我做了四尊使,你要承担的也与过去截然不同,若在从前,我会仅要求你做好杀手的本份,但现在面对的还有教内倾轧的机关暗算,比对敌更危险。树大招风,你若不想无由送命,最好赶快适应。”
黑眸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云沐下定决心:“从下月起,我会派你单独下山执行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
“还能有什么任务。”他叹了口气,放下笔:“当然是杀人。”
“刺杀,伏杀,毒杀,诱杀……”他拔着指数,微偏着头像个孩子,眼神毫无笑意:“当然,假若你觉得方便,还可以用色杀,你有这个本钱。手段随你,但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地绝呢?”辨不出云沐的话是否暗含讥讽,凌苍索性直接问出疑惑。
“受了重创,一些小事还是不要惊动的好。更何况……”他的语声缓下来,忽尔淡淡的微笑:“新上任的月尊使,未必能指得动他们。”
天玑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被提拔为四尊使之一,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戒慎。
重整清洗一空的百炼营成为当前最棘手的任务。
北朔的刻意刁难,阿法芙的隐然施压,云沐的袖手观望,都让事情进行得倍加困难。
好在西夜一事的余威尚在,没有哪一国在教中大换血的时候趁隙篡动,天玑才得以有余地从一团乱麻般的纷杂中寻找头绪。
平步青云有遂其志,俩人依然亲近如昔,但碍于云沐不便会面,只剩了物件往来,偶尔捎来的东西精致程度与往日可称天壤之别,足见四尊使地位之重。
听云沐的言外之意,似乎天玑的处境很不妙。
私下探听到的事实让凌苍心情越来越沉。
天玑的资历尚浅威望不足,加上北朔执掌教务私下以内线挑拔,根本难以收服地绝,多次执行任务的精锐杀手甚至私下抗令,虽不敢当面挑衅,却让诸多政令无法推行。
拥有刑罚之权的阿法芙抱臂而观,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对一些惩饬的要求轻轻带过,益发尊使不驯之势高涨。
相较之下,云沐的不闻不问已是相当难得。
教徒多是观望,甚至有人暗中赌这位月尊使何时失宠,被教主厌弃。
显而易见,三尊使无一不对这介新起势力存有戒心。
弹压不下,训练起自身力量的时间又不够,天玑此时无异于在热锅上煎熬。
从一介亡命杀手到统率群狼的枢脑,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教主的破格提拔并未能带给他更多筹码,多方挚肘让处境越来越艰难。
恰逢此时,地绝传出暗地消息,正在私议以合力进谏的方法直呈教主,换掉天玑。
若直谏送达,加上三尊使推波助澜,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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