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亲近
青年神色依恋,很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天真情态,说出的话却可气得很。
噗嗤一声,客栈周围,不知哪个看热闹的小贩忍不住了,捂嘴笑出声。
边塞民风自由随意,也有人看不惯都城里来的那些,拿着好大的官威压人。
九首凤凰,被青年的反问堵住嘴,面色瞬间露出隐蔽的痛苦,却不知在意着什么,不敢说出一句还口。
他盯着殷决,疯狂运转灵力,却仍是看不出这平平无奇的一名人类,有哪里值得青年如此看重。
他目光中的阴沉只展露了一刹那,便收回了不敬的神情,闷闷不乐地回头道:
“我明白了,是本官思虑不周,请两位谅解。”
“通行证我带来了,只是,吾王的旨意里,除了赠予嘉奖,还有一些关于如何处理疫疾、阻隔病症的商议与方案。”
“我便想着,还是坐下来详谈比较合适,可以吗?”
殷决眉头微皱,看不明白这孽摇山的九首凤凰,在这里吞吞吐吐地装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上古神兽,四方皆有之,虽然祂从来沉眠北地,不曾当面碰见过这位火凤之首,可从过去开始,祂就不太看得惯那些大妖兽,四处干涉人族之事。
大妖一举一动,耗费灵气皆是庞大。
这片世界,本就因为诞生之初,基石的动摇与衰败之势,而灵气日益消亡。
大妖若是作恶,自然会招致祸害,若是在人间行善,乍一看有益,可却是加速了灵气的耗尽,只会长远招致天地的崩塌。
唯有从世界之外,得到的灵力救治,才能改变这一切,可天外究竟有没有神仙,就连祂都不知,如此虚无缥缈之物,又如何能倚靠?
客栈门口,看热闹的,渐渐人群杂乱起来。
殷决望了一眼扶晔,却是明白,自己的理由未必能说得出口,事到如今,这宴席不去也得去了。
扶晔神色平平淡淡,抿唇,微微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那就请您带路吧,我和阿决一同前去。”
凤凰妖兽脸色难看,却还是顺从道:
“不必如此客气,先生喊我的名字,楚裴风便好。”
“我备下了宽敞舒适的轿子,先生可以和这位……一起前往。”
扶晔偏过头,无声拉住了殷决的袖子,便听烛龙道:
“那刚好可以共乘,就谢过楚大人了。”
青年轻轻勾起唇角,似是很依赖的模样,就被烛龙回头、握住了指尖,肆无忌惮地牵着手。
而等他们上了轿子,向着钦差大臣的临时府邸而去,以结界屏蔽了轿内外声响之时,青年却闷声不响了。
殷决透过布帘,看着轿外,行人稀少,街道被卫兵占据,前面是九首凤凰坐的官轿。
祂的心思未必不缜密,也不是真的久居山谷不谙世事,很多时候,只是怠于去思索,凡俗人世间的纷繁复杂。
凤凰妖兽的突兀出现、那种种的古怪反应,到底是什么缘由,祂不想去猜,却不是猜不出来。
青年始终被祂乖乖牵着,就算在轿上,对坐牵手的动作稍有些不舒服,也不曾挣动。
烛龙有些微妙的烦躁,仿佛事情忽然之间,便脱离了掌控。
自己的立场、楚大人的立场,若要说有什么不同,看起来全然是不同的;若要说有什么相似,祂还没有那个资格,说自己便不是那份心思。
扶晔擡起头,隔着那条月白缎子的双目,转向墨蓝色骑装男子的身上。
他虽是看不见东西,却也能感觉到,自己招惹了殷决不开心了。
都怪九首凤凰,都说了不要跟着自己了,他却还是契而不舍、变着花样地偶遇,从前还好,现在……
青年咬牙,低声开口道:
“你生气了。”
殷决转过头,目光沉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却是提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左腕上戴着的那块墨玉,许久不曾看到了。”
青年面露茫然,沉默了一刻,才回答道:
“我如今不用这枚玉,来驱邪避疫了,便收了起来。”
从前,他守着这枚,从人鱼小世界里唯一捞出的东西,就算只是手环上残缺不全的一颗黑晶石,也打磨穿洞,随身佩戴。
现在他找着了人,怕自己目盲、把东西弄丢,便塞回了白色空间,没有拿出来过。
轿中微微摇晃。
殷决注视着青年的神情,不似作伪,可对方的行囊,都是自己一同整理的,祂从未再见过那块墨玉。
就好像扶晔曾经的一切,他不曾提及,祂便也不问,只是那其中巨大的一块空白,却如同谁都无法触及的禁地,沉入水下,无人可知。
其实祂不在乎,那块墨玉究竟去哪了,就像祂也不想去在乎,青年是否早就认识九首凤凰,而只有自己被瞒在鼓里。
祂只是有些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如同那块玉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没用了、成了陌路,从此便再不会相见。
殷决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靠在窗边,不再想下去了。
车马停下。
钦差大臣暂住的府邸,不可能重新修建,便是从城主府上,划出一片独立的区域,收拾出的宅院。
这宅子中,侍奉的仆从守卫,都是楚裴风带来的人,保密性极佳。
等扶晔与烛龙被邀入院中,楚裴风更是彻底放下了那身官服,换了鲜亮放松的常服,热情迎接。
宴席上,扶晔的座位就在烛龙的身边,他敏锐地感知到,自从轿上那番对话后,祂的情绪似乎更加低落了。
一道道佳肴美酒,如流水般,被送上桌。
楚裴风最初,还想为目盲的医师先生,专门准备容易用的食物。
可仆从刚一端上东西,青年身边的墨蓝色骑装男子,就擦净了双手,开始为青年布菜。
两人的举止,仿佛是早已习惯了这般亲近的距离,容不得旁人插·入。
扶晔咬下一口红艳艳的鱼肉,慢慢咀嚼着,内心思索,到时候要如何、令烛龙开心起来才好。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烛龙喜欢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就好像精心擦拭着一件珍宝,带着让人想要逃跑的细心与执着。
只是最近,自己身体的一些变化,似乎更刺激了这种倾向,让他既是愧疚、又心中惶惶,不敢于坦诚。
如果是今日午后在客房,那种亲近的行为,他努力一些,也是……可以做到的。
扶晔耳尖微红,吞下食物,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宴席上。
天色渐沉,菜肴收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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