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拖鞋走进餐厅,一眼就注意到宋雅芝低头吃饭的模样——神情淡漠,动作机械,像是完成一项任务。
那种压抑的气氛,让她本能地警觉起来。
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饭桌上,宋雅芝只轻飘飘说了句:“吃饭吧。”
之后就再没开口。
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窗纸,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她把菜端上桌,摆好碗筷,全程没看任何人一眼。
就连傅黎安夹菜时不小心碰到她的碗,她也只是微微侧身避开,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近乎冷漠的克制,反而让人更难受。
傅黎安想说话,张了张嘴,看看媳妇儿,又看看妈,最后低头扒饭,一声不吭。
他几次想打破沉默,喉咙动了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
说多了,怕刺激母亲;不说,又让整个晚餐变成一场煎熬。
他只能机械地咀嚼着饭菜,味同嚼蜡。
眼睛余光扫过两人,心中五味杂陈。
吃完饭,他把乔晚音拽进房间:“青青,妈昨天听见你和子舒说话了。她哭了。”
他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外面听到。
他盯着乔晚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他知道这事敏感,但不能再瞒着。
母亲哭成那样,若还不让晚音知道,只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乔晚音一愣,心口一紧,可嘴上还是硬:“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是冷血,她的变化我看见了。可有些事,不是说翻篇就能翻篇的。”
她的确看见了宋雅芝的改变——不再挑剔饭菜,主动接送她产检,甚至偷偷记下她爱吃的零食。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铁石心肠。
可那些过去的伤害,像一根根埋在肉里的刺,拔不出来,碰一下就疼。
她可以试着共处,可以接受照顾,但要她立刻喊一声“妈”,要她完全放下戒备,她真的做不到。
“我懂。”
傅黎安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但她真的在改。你不知道,她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低过头,没有服过软。小时候被人欺负,她宁可挨打也不肯求饶;长大了做事,哪怕错了也不愿意认。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可现在呢?她能主动来道歉,能低头做这些事,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她在为你改变,在一点一点地撕开自己坚硬的壳。”
“你就……能不能……”
他张了张嘴,喉结微微滚动,仿佛接下来的话太重,压得他说不下去。
“能不能啥?”
乔晚音猛地抬起头,声音骤然拔高,随即又意识到什么,硬生生将情绪压了下来,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刺向他,“装作啥都没发生过?像从前那样亲亲热热地叫她妈?傅黎安,我做不到。”
她的眼圈迅速红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戳中了最脆弱的地方。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声音也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耳语:“我也想过,好好跟她过日子,真的想过。我也希望这个家是完整的,也希望家里有笑声,有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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