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连她推门进来、脚步踩响地板的声音,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像刚醒过来,慢悠悠地抬起眼,眼神空洞得仿佛没有焦点,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漠然:“没劲儿,啥都没劲儿。”
“什么叫没劲儿?”
她蹲下身,双膝压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把攥住他的手——那手冷得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凉得像刚从雪堆里掏出来的一样。
“都腻了。”
他轻轻抽回手,指尖微颤,随后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干涩而疲惫,“工作、吃饭、睡觉……
一天天重复,像机器一样转着,没意思透了。”
乔晚音心里一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太不真实了。
那个曾在暴风雪夜里裹着破棉袄还哼着小调的人,那个在海拔五千米的哨所里望着漫天飞雪笑着说“这风刮得多带劲”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遇着事儿了?”
她声音放得极轻,几乎像耳语,生怕惊扰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傅黎安摇摇头,动作迟缓却坚决,像是不愿让任何人触碰他的内心。
他缓缓站起来,背影单薄而僵硬,头也不回地说:“我躺会儿。”
晚饭时,宋雅芝特意摆了一桌好菜,红烧肉炖得油亮亮的,酱香四溢,肥而不腻,是他从小到大最爱吃的那一口滋味。
桌上还有清蒸鱼、炒青菜、腌萝卜丝,全是家里难得的好食材,满满当当摆了一整桌。
可傅黎安只盯着碗里的白饭,粒粒分明,热气腾腾,他却像看不见其他菜似的,筷子动都不动一下。
“吃块肉啊!”
宋雅芝夹了一大块红烧肉,颤巍巍地放进他碗里,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期待,“妈特地给你熬了两个钟头,火候刚刚好,你尝尝嘛。”
傅黎安低着头,目光死死盯在那块肉上,足足看了十几秒,眼珠一眨不眨,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一件陌生的东西。
突然,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声音清脆刺耳,惊得全家人一怔。
“我饱了,你们吃吧。”
他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走,脚步很轻,却没有一丝犹豫。
宋雅芝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筷子悬着,肉滑落到碗边,汤汁溅到了桌布上。
她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眶一下子红了,嘴唇微微哆嗦:“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乔晚音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饭,白花花的一团,可她一口也咽不下去,喉咙发紧,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情绪。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些说法。
心里闷得慌、对啥都没兴趣、吃饭没胃口、夜里睡不着、白天打不起精神……
每一条,每一个字,都像在描述现在的傅黎安。
可这年头是七十年代啊,当兵的也会心里出问题?
那时候的人总说,心病靠扛,挺过去就好了。
谁家没点难处?
谁不咬牙撑着?
可真要说起“抑郁”这两个字,连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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