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凌葱白似的手指,已经捏笔捏得僵硬。
却微微勾着唇扫了眼周芷宁,意味深长说道:“周姑娘,这不是让不让的事儿。便是我让出了位置,你也没填补上呀。”
她一语双关,明着说这站位,暗地里说的是少夫人的位置。
周芷宁汲汲营营,到头来混成了贱籍,别说什么少夫人了,便是妾,也够不上。
周芷宁脸色一白,嘴唇颤了颤,眼底划过怨毒。
姚青凌勾着冷笑,垂下眼睫,淡然的在白纸上一笔一划。
她的字体不像大多数女子那样的娟秀,是平稳中带着锋芒,轻灵中带了点笨拙。
几个男人看了看,唇角微微抽搐,似乎想笑。
这一看就是没经过名家指点,照着几本字帖瞎练出来的,各家书法体系都沾了些,学了个四不像。
姚青凌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只是屏气凝神,一气呵成。
她收起毛笔,神色淡淡,清冷如霜:“写好了。”
展行卓写的上半首诗:玉屑纷扬覆浅苔,寒窗斜映素华开。
姚青凌接的下半首诗:稚儿冻指牵衣泣,谁问贫家粒米来?
一个诗情惬意,一个苦哈哈。
一个写的是贵族在温暖的屋内,看着窗外雪景,让人心情愉悦;一个写的是露天的百姓,问天要下锅的粟米,看着难过。
此刻的众人,脸上皆是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这些人都是王公贵族,世子小姐,便是不小心断了一片指甲都要叫唤几声的人,哪里受过冷,挨过饿。
别人挨饿受冻,跟她们有关系吗?
要怪,只怪这些人命不好,没有投个好胎。
都觉得姚青凌煞风景,还不如不写。
他们个个翻着白眼,不予评价。
辰王见那些人神色有异,便过来看了眼。
一看,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瞅了眼姚青凌,抚了抚胡子,哈哈干笑了声说道:“姚娘子时常与百姓接触,收留流民,听说连高府尹都对她大加夸赞。姚娘子是个实在人,写诗擅长写实。”
他又夸展行卓:“展侍郎这上半首诗,应是初雪时。展侍郎是想起来那些年寒窗苦读,考功名时的情景吧。把苦读化作惬意,难怪能一举中探花。”
在辰王几句圆场下,姚青凌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此番后,再也没有人说姚青凌无才无德,配不上展行卓,只会说这两人性情不和,走不到一起去。
依兰郡主轻哼了一声,评价姚青凌的诗不伦不类,装腔作势,强出风头,除了这几句,就没什么别的说辞了。
但没有人附和她,跟着说姚青凌的诗有什么不好。
站在百姓一面,为百姓说话,这些高官权臣,世子千金体会不到百姓艰苦,但若说了什么被人拿到把柄,御史就会在朝堂上大骂特骂。
谁都想过个好年。
他们只是觉得姚青凌扫兴而已。
“……那周姑娘,如果是你,你要怎么接呢?”那绿袍贵公子仍是想要让周芷宁表现一番。
周芷宁微微笑了下,笑容牵强,她道:“姚娘子的诗立意高远,奴婢不敢。”
她的父亲贪赃,致使黄河决堤,五年内无数百姓枉死,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说不定姚青凌的诗句里,那冻了手指的稚儿,没米下锅的百姓,就有黄河两岸的难民。
周芷宁不管怎么写,都无法压姚青凌一头。
若她也写百姓困苦,便有惺惺作态之嫌,周家是百姓的罪人,她怎么写都没有资格立场去同情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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