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后突然松开，剩下一种扭曲又诡异的死寂。
风好像都停了，裹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飘在千龙城破碎的战场上空。
所有还保持理智的人，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片相对完好的广场中央。
葬魂子，片刻前还像灭世魔神一样，挥手就能带来无尽死亡和绝望的恐怖存在，此刻竟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他用一种没任何情绪波动，冷得像金石摩擦的声音，对着那穿青衫的修士恭敬地说两个字。
“主人。”
他身上那股又多又吓人的墨绿色巫力没消失，还像深渊一样深不见底，但原本那种狂暴，混乱，带着侵略和腐蚀感的气息没了。
它们变得安静，听话，就像狂暴的大海突然冻住，又像会咬人的毒蛇被拔了毒牙和毒腺，只剩冰冷僵硬的身子，等着主人下令。
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和心里冲击，比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对轰都强。
还是死寂。
但这死寂里藏的情绪，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千龙城剩下的守军，在废墟和尸体之间挣扎的修士和士兵，先是脑子一片空白的震惊，好像看不懂眼前的事。
那个压垮他们所有抵抗念头，差点把玄家千年基业和满城人拖进地狱的噩梦源头，就这么跪下了？
接着，一种说不出的，捡回一条命的狂喜和浑身无力的感觉，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垮了他们的神经。
有人腿一软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有人紧紧攥着断了的兵器，身子不停发抖。
有人看向身边的同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不敢相信，和死里逃生的庆幸。
但很快，所有情绪最后都变成了，对高空那道青衫身影的注视。
那目光里，满是发自内心的，快像虔诚一样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忘不掉的，深入骨子里的敬畏和恐惧。
他到底是谁？
是朋友还是敌人？
他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手？
无数疑问和后怕在他们心里转，但没人敢出声，没人敢动。
他们生怕一点小动静，就会惊扰到那位存在，引来不知道的后果。
和守城军的复杂情绪完全相反的，是巫鬼道大军那边。
“主……”
“主上，他……”
一个嘶哑又破碎的声音，从某个巫修嘴里传出来，满是不敢相信的惊慌。
“不可能！”
“主上那么厉害，怎么会……怎么会向人下跪？！”
另一个像头目的人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变了调。
“他……他叫那人主人？”
“我们……我们……”
更多的低语在巫鬼道阵营里传开，像瘟疫一样，很快把原本狂热的战斗力磨没了，换成了透心的冷和大大的迷茫。
那些低阶的，脑子被巫术和邪法影响得不太清楚的修士和妖兽，更多是本能感觉到，那股能绝对支配他们的主上气息变了，变得顺从另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它们进攻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獠牙和爪子还是很吓人，但眼里只剩野兽似的困惑和不安，呆呆站在原地，发出没意义的嘶吼。
而那些还保留一点自己意识的中高阶巫修，还有那几个气息最强，多少受过所谓巫神使者好处或影响的头目，感受到了真正的灭顶恐惧。
首领被瞬间制服还臣服，这不只是少了最强的战斗力，更意味着他们一直信奉，依赖的绝对力量体系，在眼前塌了。
没了葬魂子这个领头的，没了那种统一又疯狂的意志带动，原本像潮水一样有序进攻的队伍，瞬间散了。
巨大的恐慌，像冲击波一样扫过整个巫鬼道大军。
队伍变得乱糟糟的，无数修士开始下意识往后退，互相推搡，踩踏。
“败了……败了！”
“快走！”
“离开这儿！”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想活命的本能压过了所有疯狂的信仰。
那几个最强的头目，互相惊恐地看了一眼，眼里不仅有对陈默深不可测实力的恐惧，还有对没了葬魂子压制后，自己身体里开始躁动反噬的邪恶力量的慌张。
他们没想着报仇或者救葬魂子，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他们想趁，那个可怕的青衫修士，注意力没完全放在自己身上，赶紧跑远。
“走！”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几个头目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变成几道颜色不一样，但都很狼狈的光。
墨绿，漆黑，血红的光，像被吓破胆的鸟一样，朝着远离千龙城的不同方向疯狂逃窜。
首领一逃，大军彻底垮了。
“逃啊！”
“主上都败了！”
“快跑！”
兵败如山倒。
刚才还气势汹汹，像要吞掉所有生命的攻城大军，转眼就变成了四散乱跑的散沙。
他们哭着喊着，丢了盔甲扔了武器，只恨父母少生两条腿，朝着城外的地方拼命跑。
混乱中被自己人踩死的，一下子多了起来。
城头的废墟上，玄泽拄着断了的长剑，勉强站着。
他看着这像演戏一样反转的场面，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那几乎压垮他脊梁的恐怖压力突然消失，让他有种快虚脱的无力感。
捡回一条命的庆幸确实有，但看着满是破烂，尸体堆成山的城池，看着城主倒下的方向，看着无数战死同伴冰冷的尸体，那点庆幸瞬间被巨大的难过和空虚盖过。
而结束这一切的，是那个他从来没真正看明白的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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