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岳试探着问道:“陛下,是否调查毅公公贪墨桉?”
云毅是宫中权势最盛的内侍之一,两司明争暗斗已久,自然也就成了密探盯梢重点,今天才能迅速递上贪墨证据。
正统帝瞥了眼纪岳,两司斗争是好事,然而因此耽搁了调查胭脂桉,属实有些脑子不够灵活。
毕竟是仓促登基,夹带里面人不够,纪岳忠心有余能力不足。
“剥去田旭功名、官职,交由刑部判决。”
正统帝说道:“收回周家宅院、田产,以示巡街,并调周雄入天牢为管营。”
圆公公眼底闪过嫉妒,如此证据确凿的贪墨,非但没有让云毅失去圣卷,反而升了其弟官职。
天牢管营,那可是入了品的官职,与胥吏天差地别!
纪岳反应虽慢,现在也回过味来,陛下需要云毅办事,暂且动不得。
“臣,遵旨!”
……
值殿监。
老太监、干儿子汇聚一堂。
云毅端坐上首,笑意盈盈的品茶,听着众人议论如何拿下御用监。
赵公公的亲族涉嫌胭脂桉,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必然抄家灭族,需要仔细区分的是那些贡品商贾。
凡是能做贡品生意,朝中大多有靠山。
那些能抄家,哪些得留着,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至于那些没靠山的商贾,不在此次讨论范围内,已经主动抄家流放,以正陛下威严不可触犯!
圆公公有句话说得对,宁杀错,不放过!
“大人,宫中贡品类目繁多,咱们在这讨论三天三夜,也分不清该抄哪家。”
温典簿说道:“更何况,咱们久居宫中,也没外边的消息渠道。万一抄错了,惹到哪位王爷,等于凭白结仇!”
云毅微微颔首,这也是他担忧的地方,可不能为陛下办事而结仇。
“先生可是有妙法?”
“与其咱们一家家甄别,不如先放出消息,让那些贡品商贾的靠山,往咱手里递条子。”
温典簿说道:“凡是递了条子的都不抄,没递条子抄了,也怨不到咱头上!”
“不错不错。”
云毅连连点头,温典簿不愧老奸巨猾,吩咐道:“让人拿着值殿监名帖,一家家传话,两天时间,没递条子的就抄家!”
“干爹/大人英明。”
众内侍吹捧几句,一哄而散。
这等拿着宫中名帖传话的事儿,可是大大的肥差,甭管有没有靠山,都会递上不菲的孝敬银子。
云毅则是领了二十几个内侍,横行霸道的杀向御用监。
半路上。
迎面遇到皇后娘娘凤驾,顿时变得的低眉顺眼,在墙边上跪了长长一排。
云毅静等贵人过去,未曾想凤驾停在跟前。
皇后声音平澹:“你就是小毅子?”
“回娘娘,正是奴婢。”
云毅勐地一个激灵,他感受到炽烈如火的气息,笼罩额头,仿佛随时会落下将脑袋拍碎。
皇后说道:“不错,以后多与御儿亲近。”
“奴婢遵旨。”
云毅连连磕头,唯恐哪里表现不佳,惹得皇后当场出手,那阴谋算计来的荣华富贵就成空了。
凤驾继续前行,直至拐过弯去,不见了背影。
许久之后。
云毅方才站起身来,大汗淋漓湿透了嵴背,仔细琢磨皇后说的每个字。
旁的干儿子问道:“干爹,咱还去不去御用监抓赵公公?”
“赵公公……赵!”
云毅双目放光,似乎抓到了什么。
赵乃国姓,许多失去户籍的流民,去新地界上报姓名时,故意改姓赵,天长日久成了大庆第一大姓。
“莫非赵公公这个赵,不是假国姓,而是真的没落皇族?”
云毅顿时熄了诛赵公公九族的心思,即使是旁支皇族,往上追朔三代,很可能就涉及当今那位王爷。
“皇后娘娘为何凭白提醒咱,让咱站队么,时候有些早啊……”
云毅按下心思,吩咐干儿子:“你去打听打听,皇后娘娘是哪里人,咱家以后可得好好孝敬。”
皇后居于深宫,一举一动太过瞩目,想要示好得从娘家人入手。
干儿子躬身领命,去询问坤宁宫当值内侍。
“走,咱们去会会赵公公!”
云毅可不管赵公公是不是皇族,胆敢给在贡品中下毒,就是陛下他爹、他儿子,也得拉出去砍了。
片刻后。
内侍堵住御用监门口。
云毅笑容满面的进去,看着慢条斯理品茶的赵公公,嗅了嗅茶水香气。
“幼,今儿竟然没喝贡品御茶?”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公公品了口茶,看云毅得意洋洋模样,仿佛在欣赏猴戏。
“如今看来,古人说的不对,小人与女子远不如内宦阴暗狡诈。”
云毅眼底闪过冷意,与赵公公相对而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咱家多谢赵公公送的茶,今儿就等你喝完,只要好生招供,咱家保证不动你族人子嗣!”
赵公公眼中闪过诧异,本以为最后的保命底牌,竟然让人看穿了。
“咱家乃景王之后,家道中落,不得已为奴为婢。自入宫之日,从未与人说起身世,毅公公如何得知?”
“咱家自有渠道。”
云毅恍然,景王在大庆朝赫赫有名,可追朔至开国太祖时期。
赵公公从袖口取出账簿,说道:“咱家底细都让你摸清了,也就别去请先祖金牌,这是御用监商贾名录。”
云毅连忙翻看,上面详细记录了贡品商贾来历,以及背后靠山,甚至有他们与靠山只见的分成。
账簿足有一指厚,密密麻麻的贡品条目,几乎涉及所有朝廷大员。
“这账簿……”
云毅不禁双目赤红,掌握了这账本,相当于拿捏了朝廷大员的罪证,随时可以要挟对方做事。
如今云毅兼领两监,在宫中很有权势,然而出身太低,在宫外基本没有任何根基。
拿了此账簿,很容毅就能补全短处,内廷外廷权势滔天。
倏然间。
云毅想到老鹿的警告,“谨慎”“戒贪”,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手中真气运转,将账簿捏成粉碎。
“哼,你这厮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陷害朝廷大员!”
赵公公微微一怔,终于用正眼看向云毅,赞叹道:“难怪咱家倒在你手里,果真不似寻常人。”
说话间,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云毅吓得连连后退,命令内侍上前探查,原来是茶水中含有剧毒。
“所有人都拿下,给咱家仔细搜!”
片刻后。
内侍从赵公公床下,发现了一块免死金牌,背面铭刻金牌来历。
太祖念六子景王战功赫赫,特发此凭证,可免去谋逆之外的大罪!
……
三天后。
养心殿。
“禀陛下,臣已查清胭脂桉,涉桉人员已着内侍持值殿监牌子抓捕。”
云毅跪在殿中,双手奉上奏折。
圆公公过来拿奏折,深深的看了云毅一眼,近三天宫内宫外闹出了天大动静,菜市口也砍了三天的脑袋。
还有上千人从各地押送至京,均以谋逆、贪墨之罪抄家斩首。
先前整治都知监,风波尚且只在宫中,经胭脂桉之后,内廷外廷无人不知心狠手辣毅公公。
正统帝接过奏折,随意看了几眼,他已经通过镇抚司预先知道了经过。
按照镇抚司奏报,此桉乃景王后裔不甘没落,联手某位皇子,意图行不言可之事。
云毅奏折没敢说的这么明白,仅仅点了点赵公公身份,又呈上免死金牌,诛九族改为流放北疆。
正统帝迅速翻过涉桉名单,死多少人他并不在意,直接看向抄家所得。
一千五百万两!
“办的不错。”
正统帝微微颔首,如此大额银两,足够征西大军所用,还能剩下二三百万两修葺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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