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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相径庭(1 / 2)

如果整个相国大陆只有一座城池,那就是长相城,它写在每本史书的第一页,与天下分庭抗礼,在百城之中傲然独尊。长相城依山而建,北倚绝壁,东、南、西各辟城门,东门幽,西门险,南门壮,景致各个不同。其中最宏伟壮阔的要属南门,它常常令初来乍到者大吃一惊——城墙连带关楼高二十六丈,暗红色的古老关墙像是巨斧劈出血色,山巅上的皇宫轮廓像是遥遥嵌在天边的一抹金色,赤铜大门高达十丈,遥望门内绿树荫荫……

文字到这里就没有了,着一人多高的行囊,脸上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这种嘴脸葱儿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些慕名去到西关的臭男人,看见姑娘们脱下衣裳的一刹那,个个都是这样,张着嘴、皮笑肉不笑,小肚子一阵乱颤,然后就咽下一口口水,“咕噜”一声,听起来很是恶心。

葱儿简直就是听着这种口水声长大的,尤其是前几年,她只要出去端个茶倒个水,身边那群人就“咕噜咕噜”吐沫咽个没完。

说起来男人的眼睛真是毒,他们看到哪儿,哪儿就有了点变化,他们看她脸的时候,她的下巴就变尖了,看她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泛起一层汪汪的水了,看她腰的时候,她的腰就婷婷地细了,看她胸口的时候,她的胸口就蓓蕾一样地挺起来了。

葱儿在西关长大,是西关主人聂小桃身边做点心的丫头。三个月前,刚刚跟了男人出来,那男人姓凌,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管他叫凌少。

凌少看起来是个有来历的人,他是奔着聂小桃去的,这没什么好奇怪,去西关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冲着聂小桃去的。聂小桃年近四十的人了,依旧是活生生的尤物,颠倒众生。凌少去的时候神气活现,两撇小胡子梳得笔直,像是毛笔的长锋,结果一等一个月,连聂小桃的面也没见上。他恼了,冲进聂小桃房里,也不知里头乒乒乓乓都发生了些什么,总之凌少低眉垂眼地走出门来,小胡子也跟着软绵绵趴在嘴唇上。听人说,聂小桃只在后面懒洋洋地跟了一句——“后面排队去。”

好在凌少是胜不骄败不馁的好男人,聂小桃不见就不见,他在西关也玩得不亦乐乎。那时候正是初夏,有一夜,天热得邪乎,凌少喝高了,在桃花小筑后面的大水池子里头铺满了金银珠宝,叫姑娘们随便捞,只是有一条,只许用脚,不许用手。

这大手笔轰动了西关。

葱儿又不傻,当然也跟着去了,那都是钱哪。一下水池子,她就知道“一生浪**在西关”七个字真是名下无虚的,姑娘们一边脱了鞋袜、用脚趾头夹了金币银币往水面上的木盆里头捞,一边还在谨慎细致地谈论——“这人喜欢脚,喜欢脚的男人心里头苦,姐妹们商量商量,哪几个上?再捞他一票。”

葱儿远远地看着凌少,他躺在躺椅上,拍着手蹬着腿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要命地往嘴里头灌酒。葱儿不知道怎么就心疼了,她说,“我去。”

不该她去的,她根本就不是西关的“姑娘”,可女人嘛,一生一世的,迟早总要碰上一个,碰上这个就挺好,他有的是钱,而她有全西关最漂亮的一双脚。

凌少要带她走的时候,聂小桃出面了,说不许。这有什么可不许的?好人家的女儿私奔还六亲不认呢,葱儿铁了心要走,听不进去聂小桃的唠里唠叨,只说,“小桃姐,我知道了知道了,我选的路,我自己会走。”

她从下城走到了中城,有了三间自己的小屋,凌少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一趟,掏心挖肝地对她好。

这就够了,有个好男人,有钱,她知道他要什么,也不会白费心思去猜他想什么。他家里头肯定有夫人,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怀上个一男半女的,她总能进门。

日子长着呢,夜也长着呢,东看看西瞅瞅,除了这本看不懂的书,都不知道能用什么来打发。

洗脚水有些凉了,葱儿强忍着哈欠,“哗啦”翻了一页。

深秋曾经是长相城最美的季节。

相山的南麓郁郁葱葱全是树,自夏至秋,一层凉风就刮出一层鲜亮的色彩,红而厚实的是丹枫叶,白而薄亮的是白露木,一片片金色的落叶贴着地面飞舞,风停的时候,树叶碎成骄傲的片片,湿漉漉的叶心里就露出了未及褪去的、盛夏的浓绿的缱绻。

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城楼西南角最高的角楼上向南瞭望,可以看见一碧如蓝的七口小湖,被鹿傍溪宛转串着,静静地向着百川归宿的木兰江无尽奔流。

“骗子!全是骗子!”葱儿看不下去了,扔开了书。这是什么破玩意儿,满纸都是瞎话,翻腾了半天凌少的衣包,居然就翻出了这东西。那不是胡说八道吗?南门外头哪儿有什么树?还什么小湖、小溪呢,呸!连条臭水沟也没有。相山南边光秃秃的,除了沙土就是路,站在南门口往上看,倒是能看见皇宫,可就像秃子头上戴顶尖帽子一样可笑。齐相爷敲锣打鼓地收了五年赋税,一口气都收到西关了,号称要修整护城河,从三百里外引水,重现鹿傍溪昔日风貌,结果钱是搜刮去了,河呢?眼看着迎帝还朝,一群人嚷嚷什么“整饬南门”,护城河本来还剩半条沟,现在连沟都填平了。

真不知道那些大人老爷们都在想些什么,西关的姑娘们还时不时念叨呢——“这兵荒马乱的,护城河没了,再打起来可怎么办呐?”

打怕了,真是打怕了,西关里头和她差不多年纪的,都是国战里面失了父母的女孩子,她们已经算是命好的了,命不好的,直接被抓去卖了做女奴。

洗脚水彻底凉了。

厚重的大木盆里漂着一层栀子花,小小的雪白的花朵下,烛光照着水波,摇曳出盆底“天下太平”四个大字——葱儿一看这四个字就恼,昨儿脚都跑肿了,中城里头几百家铺子,就找不到一个好好的木盆。

葱儿拎起椅背上的布巾,小心翼翼擦着脚,又仔仔细细涂满香脂,把指甲染成了凌少最喜欢的淡紫色,歪着头想想,又系上了一小串金铃。好容易把一双纤纤细足伺候好了,一低头,脚盆边上只有一只绣鞋,另一只却不知去了哪里。

葱儿踩着一只鞋子,提着裙子单脚跳:“雪儿!坏东西!给我出来!”

“呜呜——”一只小小绒白雪团在床底下哼哼着。

“快出来!讨厌鬼!不然打你屁股!”葱儿用力拍着床,“蠢东西!叫你给凌少叼鞋子你不叼,老叼我的鞋子干什么!”

雪儿一点也不怕她,叼着绣鞋跑到床的另一头,脑袋蹭着,继续倒头就睡。

葱儿翘着一只脚,从**爬过去,刚要伸手捉它的尾巴,小狗“汪”的一声,叼着鞋子就往门外跑。

讨厌死了!凌少眼看就要回来了,这双鞋子可是青城货,很贵的。葱儿洗得干干净净的脚又踩在地上,跟着雪儿就往外追。

都怪凌少,臭毛病一大堆,每次回来都不敲门,总是一脚踹开,然后半天才进来。葱儿一开始以为他心里头不快活,好几次才明白过来,凌少就是看不得门闩,或者说,他不进关着的门。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雪儿站在巷子正中,忽然狂吠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有……有什么东西呢?葱儿四下看着,心里头突然就有点发毛。太平巷挺奇怪的,左右两边都是山墙,往前走个五十丈再转个弯才能看见邻居家的房子。这些墙都很老了,粗壮的蔓藤沿着墙一路爬上去,没入深深的阴影,脚底下的碎石板里满是青苔,每踩一步,水济济的,有点阴森。雪儿的吠声沿着墙,来回撞着,变成深深的回响。

门在背后“吱”地一声关上了,没有风。

葱儿拽着雪儿的尾巴,把它拖到怀里,刚才还热得满身汗,现在全是冷汗了。踹门就踹门吧,她想,破费几根门闩而已,总比担惊受怕的好。

只是她一推门,差点就发出一声尖叫——床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五个灰衣男人,正好站在灯影里,看不清脸。

而她之所以没有叫出来,是因为一柄匕首从背后横绕过来,抵住了她的喉头。

“你是凌子冲的女人?”一个声音在背后,阴恻恻地问。

“你们是谁?”

“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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