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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下城一瞥(1 / 2)

葱儿抱着膝盖,呆呆地坐着。

来这鬼地方有多长时间了呢?好像很久很久了,又好像还在昨天。

她被带回来的时候,只是哭,拼命哭,一开始还想着西关里姐妹们说的话,女人要学会哭什么的,哭着哭着,就越想越多,越哭越伤心。有人理睬也好,没人理睬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反正就算是在乎,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负责看守她的是个叫做鼋头的精壮汉子,三十岁往上,三十五岁往下,老实得吓死人,齐家福吩咐了一句“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就寸步不离地守着,连出恭都不去,直到憋出了好几个臭烘烘的屁来,才被同伴撵到茅房。

她实在哭了太久,哭累了睡一会儿接着哭,哭到鼋头手足无措,抓着脖子去找齐家福,齐家福是万年忙碌的,只抽空说了一句——“你陪她说说话,叫她别害怕。”

鼋头挠着粗如滚木的手臂,愁眉苦脸地问:“说啥?”

“随便说什么好了。”齐家福打趣他,“要是过几天这妞还没人要,就送你做媳妇,嗯?”

鼋头揉着脖子呵呵大笑起来,葱儿哭得更凶了。

谁要嫁给这种男人呢?长得根本禁不住仔细看两眼,鼋头人如其名,圆溜溜油乎乎的脑袋,整个人就像包着一层脏似的。自从齐家福放了话,他就总往她身上打量,从脸上看到肚子上,好像已经在想这丫头能不能生出儿子来。他搓了半宿的手憋出一句:“要不你跟了我吧?你这么俊俏,咱妈会喜欢你的。”

谁跟谁呀就咱妈上了,葱儿听得直生气,可还真不敢得罪他,只随随便便敷衍:“等没人领我……再说吧。”

“真的?”鼋头大喜过望,他不知道女人说“再说吧”的意思就是“门儿都没有”。

葱儿没答应,也没拒绝,在人家地盘上,有个人照应总比没个人照应强。

说实话鼋头对她挺好的,吃喝拉撒全照顾着,把她的马桶刷得比自己的饭盆还干净。她嫌**硬,鼋头就抱了新褥子来,铺的厚厚的暖暖的;她嫌墙上脏,鼋头就扯了花布来,上上下下贴了一层。鼋头的同伴都在笑话他——他是出了名的小气鬼,一条裤子穿三年,逢年过节的新衣裳全都攒着,平日的饷银一个子儿不花,可给葱儿弄东西的时候,什么都挑好的。葱儿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可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姑娘,鼋头弄来的那些小珠子小花儿的,她实在看不上,看不上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劝鼋头省着点花钱。鼋头不听还好,一听眼睛都发光了:“没事没事,你别心疼我,咱妈说了,娶媳妇就是用来疼的,要啥,你只管说。”

葱儿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想出去。”

鼋头脸色黯淡了,很快又活泼起来:“成,你等着。”

他带门出去了,很快又开门回来了,还带着一盒挺精致的小糕点。

“哪儿来的?”葱儿一尝就啧啧赞叹,她是做点心的,一口吃的出贵贱来,上等人家吃的东西,不一定好吃,但肯定费时又费劲图的就是个金贵。

“问家喜讨的。”鼋头邀功似的拍拍胸脯:“我去问家喜啦。他说叫你别急,这几天统领可忙呢,等他闲下来,他就问他。”

“家喜是谁?这他他他他的……我没听懂。”

“统领就是家福呗,家喜就是家福的兄弟呗。你放心,家喜人可好了,他点头的事儿就算家福点头了。”

“唔。”葱儿半信半疑,她觉得“人可好了”和“说话顶用”是两回事,而且大多数时候,好人说话一般都是不顶用的。而且那种什么“闲下来了就去问他”根本就是“这种小事别来烦我”的另一种说法。她只能点头:“那你就多去催催吧。”

鼋头果然很听话,每天吃完午饭,准时上去一趟问话。

家喜也实在很有耐性,每天都回他一句:“等不到家福得闲,你放心,我记着呢。”

同样的话听了三四遍,葱儿就有那么点冷笑的意思了,她低着头,不冷不热地说:“看不出来,相府的家奴就是和别家不一样,架子还真不小。”

“哎哎——”鼋头赶紧捂她的嘴:“别乱说话,人家听见了骂你。”

鼋头的手指带着一股腥臭味,葱儿差点吐出来了,她甩开头,生气了:“我乱说什么了?他把我不明不白地抓过来,我说一句都不行吗?我是瞧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让你们出去打打杀杀的。”

“打打杀杀的是风影骑,我够不上呢。”鼋头指出她的错误:“还有,那也不是打打杀杀,那是给相爷办事。相爷的事儿是大事,咱的事儿是小事,等几天,怕什么呢?万事有我呢。”

葱儿除了等,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是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搬着小凳子,坐在小木门门口,托着腮,看那群男人忙忙碌碌。

她是西关出来的姑娘,西关出来的姑娘知道怎么从男人的吹牛和骂娘里头听出真话来。

外屋的一个大通铺上睡了十九个人,有磨刀的,擦枪的,修补铠甲的和喂马的。他们好像都是杂役身份,可总是谈起抚恤金之类的话题。听得多了,也能慢慢摸出一些门道——长相城一城男丁半城兵,差不多的人家都有男人服兵役,常常父子几代人就跟准了一家。这些人原本是跟着贺家守南营的,国战里头,父亲叔伯兄弟死了,尸骨无存,一点抚恤金转了几道手,又到不了家里头。当年一群寡妇去南营闹,未果,就又到齐家闹,齐相就立刻加倍补偿了一笔。兵荒马乱的日子,大把人心散落于野,尽等着人收买,齐相这手笔立即赢得了一群寡妇的交口称赞,原先老南营一票没什么用处又心怀不满的兵士,也就一股脑投奔了齐家。

齐相点了头说好生安排,齐家福却为难了。这些兵士都是在南营混了好久提拔不上去的,没门路有怨气可以理解,但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大用处,精挑细选了百十人放进风影骑,又挑了百十人看家护院,把剩下的送去了西营——可西营也不爱捡南营的破烂,看在齐相面子上勉勉强强收下了,但还是退回来了百十人。

这百十人是真笨,劈柴喂马之类的事情都做不好。齐家福回了齐相,说是实在无差可派,可否打发他们走人?齐相说不妥,既然已经当众应承,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反正百十人齐家也养得起,就养着吧,好在这些人也不老,都是被耽搁了的,闲暇时候找些人教教他们,投奔百家不如一技傍身。

齐家福年纪轻轻,在齐府得到如此重用是有原因的,最大的理由就是齐相轻飘飘交代下一句话来,他总能费心思办好。于是他是真花了番力气,从齐府里面找来些有手艺的,一个个的安排下去教。这些人里头又属鼋头最笨,连编个筐都编得怪模怪样,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说教不了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他很擅长磨刀。

他比大多数人都有耐心,一旦学会磨刀就磨得特别好。刀这东西,好钢好炼好师傅,不磨不出真刃,一口好刀总要十天半个月的打磨,从最糙的青石到最硬的腊玉,反复十几道手续,眼力,耳力,手艺,缺一不可。鼋头磨得特别耐心,尤其是到了最后关头,拿着软布在刀刃上滴几滴水,用小腊玉慢慢擦刀口的时候,他几乎是闭起眼睛,全凭耳朵来磨,脸上那副表情就像在听一首好听的歌——那间小屋,本来是鼋头磨刀用的。

葱儿喜欢看他磨刀,这个丑陋平凡的男人磨起刀来的时候,手指灵巧的像是花花公子在情人身上抚摸。

男人自信起来的时候总是好看的。

葱儿有时候也会想,其实,跟着他,开个磨刀铺子,也不错吧。

可鼋头每天从家喜那儿回来的时候,脸上就又有了那种贱嗖嗖的笑容——“且等等,再等等。”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齐家福不是齐府的奴才吗?怎么整日不沾家?”葱儿终于忍不住了,抱怨:“他的事就是大事?你的事就是小事?我总出不去,连太阳也照不到,人不照太阳会死的呀。”

“我这不是整天催嘛。”鼋头又摸出盒点心,讨好一样送过来:“家喜人可好呢,他——”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好人,家喜是好人,家福是好人,只有我不是好人。我做错了什么?我在家洗着脚看着书就有人来杀我!七八个大男人杀我一个呀!又来七八个男人还要杀我一个呀!我吓都吓死了呀!都问我凌少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我知道我就跟他去了呀!你们到底抓我干什么啊?”葱儿的眼泪停了几天,又开始往外流。

鼋头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手指上带着重重的铁腥气——“你不要哭,家里最近事儿真多,相爷忙得都是国家大事,统领他们总得先给相爷办事……”

“哈!”

“你想想嘛,齐家做事肯定有不周全的地方,可要不是他们,长相城早就被司空之龙打下来了。”

“打下来又怎么样?跟谁不是跟呀?”葱儿甩开鼋头的手:“你别碰我,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狗咬架,骨头跟着着急!”

鼋头的脸色立刻难看了,嘴唇气得直发抖,一伸手把葱儿推在**:“你再胡说八道!我打你!”

葱儿愣了,这些日子她被宠坏了,忘记了自己和鼋头的关系。她不敢再嘲笑,小声咕哝:“我哪儿有胡说八道,好像长相城真是你的一样……”

鼋头的脸真的涨红了,他手指戳到葱儿鼻子上,想反驳,又嘴笨,半天爆出一句骂来:“瞎鸡巴扯!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第一次重重摔门走了,还在外头栓上了插销。

葱儿抱着膝盖,冷得发抖。她咬着嘴唇,哭得无声无息,这一回她不是哭给外人听的,她哭给自己——怎么回事呢?两次都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凑过来,无微不至地待她好,好到她心软了,又冷下脸转身离开。怎么就这样贱呢?总是被稍微宠一宠,就忘记自己是谁了。真的对我好的,好像只有……

她前所未有地想念雪儿。

那一夜她哭完了所有的泪水,在插销又一次响动,门又一次打开的时候,她换上了一副甜甜的笑脸。

还是午饭后的老时间,鼋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又是一副老样子。鼋头递过饭的时候,她微笑着说谢谢。

鼋头看得呆了,半晌,讷讷说:“我去找家喜了……”

“嗯,我知道。”葱儿眨着眼睛:“他忙嘛。”

“是忙……哎不是……哎是……”鼋头想了半天:“是统领昨儿个被夫人打了,养着伤呢,上面乱成一团,我没法开口。”

“喔。”葱儿大口吃饭,不该问的不问。

“真奇怪,统领也会被打,听说差点被打死了。”鼋头摸着脑门,“想不通。”

这都想不通,还有什么能想通的?葱儿大口大口吃完了饭,递过饭盒:“谢谢。”

鼋头有点紧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是我不懂还乱开口,可能是被闷坏了吧。”葱儿笑得甜甜的,“这些日子,真的麻烦你照顾了,鼋头大哥。”

“不麻烦不麻烦……你别这么客气啊,你放心,一有机会我就去问家喜,不,直接问家福……”鼋头挠着脖子,越说越激动:“我还有一二三四……四个月就做满四年了,然后我就不干了,咱回家,我的钱都攒着呢,咱妈老住别人家后院也不是个事,咱买个大房子,也带个小院子,哎呀我都想好多年了,哎呀咱妈肯定高兴坏了,咱们一家人啥也不管,好好过日子,尽过好日子。”

葱儿叹口气,淡淡问:“可是……什么才叫好日子呢?”

这问题把鼋头问倒了,他想了半天,才说:“咱妈说,早上出门,晚上回得来,家里人不怕,自己也不怕,就是好日子。”

他那双小眼睛里有牛一样和善的目光,葱儿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鼋头每天都带回各式各样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大惊小怪,惊天动地——

“家寿被卖了呀!家寿也能被卖呀!哎呀真是奇怪!”

“咱家少爷要跟贺家少爷干架了呢!哎呀呀,少爷了不得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

葱儿吃着饭后水果托着腮看鼋头,心想这人是真笨呀,这种奇葩真是好久都没见过了,他不也是草根里头贱嗖嗖的出身吗?小老百姓过日子的道理他怎么一样都不懂呢?

最后一次,鼋头撞开葱儿的门,大张着嘴,喘着气,一点晶莹的口水在下嘴唇中间颤巍巍地抖着:“家喜他……家福他……”

葱儿已经习惯了,一手捧着茶杯,一手给他顺气:“慢慢说呀,怎么啦?还是且等等,再等等?”

鼋头摇着脑袋,蠢人也玩那种“给你个惊喜你猜猜看”的把戏。

葱儿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怎么啦?”

鼋头一把抱着葱儿:“家福说啦,你要真是愿意跟我,那我们就走吧!”

“好事儿啊,我愿意跟你啊。”只要能走,跟一条狗葱儿也不介意。

“就是,奇怪得很,家福说,你在长相城留不住了,既然要走,就马上走,现在就回家接咱妈,明天天一亮就出城去。”

“唔……”

“他还给了我一包钱!”

“嗯……”

“还给了我一张令牌!”

“咦……”

“他还叫我听你的话,还叫我跟你说,跟我好好过日子。”

“哦……”

“葱儿,你不高兴?”

“高兴啊,挺高兴的。”

“家福真是个好人呐!”

葱儿撇撇嘴,懒得争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出去再说。

鼋头和他的寡妇娘住在北柳巷,是中城和下城交接的一处小巷子。

鼋头让葱儿先“回家”,自己去雇辆车,说妥了价钱,明天天一亮就来接她们。

葱儿怀抱着某种极大的好奇心先“回家”看看,结果一到巷子口,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个巷子,或者说本来是个巷子,勉强能看出原先的格局只能住个上百户人家,现现在已经变成了拥挤不堪的大杂院。

人一旦多起来,就像杂草野树一样疯长,在拥挤逼仄的空间里百态延伸。原本挺拔壮实的老墙边盖起一间间小小的窝棚,看上去就像是旧屋子长出一个巨大的、脏兮兮的肉瘤。原先可以并行双车的巷道被草苫和油毡挤满了,细细看上去,每块油毡r>早先的巷道里铺满青砖,如今青砖被流民掀去做自家灶台,撕去了表皮的路面污浊不堪,像是被掀开疤疥的腐肉。地面上一层淤泥黑亮得浮起来,乱七八糟的脚印叠在一起,合着粪便被踩成一片黄一片黑。在路边,在墙角,在任何一个人脚踩不到的角落里,苔藓疯长着,像腐烂的大团的毛发,凹凸不平地挂着黏液,散发着让人呕吐的臊臭味儿。

葱儿想了想,自己站的位置应该是“北柳巷”的“巷子口”,她左顾右盼,左边有那么一群人在大呼小叫,似乎挨家挨户盘查些什么。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葱儿对这票大爷们心存畏惧,决定立即躲闪;右边是一只又黑又瘦满是疥藓的山羊,胡须上黏着半张早褪了色的平安符,蹭着墙根在泥浆和粪便里刨着吃食。

那家墙根……就是鼋头说的“咱们家”。

葱儿扬着脖子观察了半天形势,这间房子应该是从一个院落里隔出来的小间,想要从正门进去还得穿过人家院子,此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葱儿挠挠头,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墙根,手疾眼快就翻了进去。

这里原本应该还是一座不错的宅子,有前后院,有结结实实半尺厚的墙,从隔断看来,这座小小后院挤了两家人一起住,她得判断一下哪一家才住着自己未来的婆婆。

她向看起来更干净整洁的那间小屋摸了过去。

此间屋主应该是个裁缝之类的,门外沿着院墙根摆了一溜大篮子大箱子,里头全是碎布料,还有缝补了一半的旧衣服,张了口的靴子……做这种活的,多半是女人。

葱儿走到门口,还没想好该怎么打招呼,就听见了一阵让人耳朵发烫的喘息声。

她可是从西关出来的,西关厉害的姐妹单靠**声就能听出男女两个人都是什么来路。她虽然不济事,但侧耳倾听片刻,大约也能判断出来那女人五十上下,年龄倒和鼋头嘴里说的那个可以立贞节牌坊的娘差不多。

前头院门一阵拍响,那些四处巡查的大爷们首当其冲摸到这里来了。葱儿骂声晦气,这时候闯进屋肯定不合适,再翻墙出去,万一被人看见正好当贼抓,她眼尖,找了个空篓子就钻了进去,上头搭点旧衣服掩人耳目,准备等屋里头的事儿和屋外头的事全结束了,再跟婆婆打招呼。

她躲得正是时候,外头的脚步声更重了,听得见腰刀拍着大腿的急促“砰砰”声。

脚步声重如夯地,屋里头的两个人也听见了。

“哎呦,不好。”男人一翻身爬起来,说话时候还在里屋呢,第四个字说完,人已经到了外屋,一边蹬裤子,一边用嘴叼着上衣朝门走,嘴里乌鲁乌鲁地说,“鼋头娘,快快快,有兵要进来了!”

女人出来的也很急:“还愣着干啥?快回你家去!”

葱儿从篓子缝里仔细瞅,只能勉强看见一点点——女人穿着黑黑的棉裤,就这个季节而言实在早了一点,她拎着一只破鞋,放在地上帮男人穿上,急急念叨,“这只在这儿!那只我找不到了!跟你说多少回了,两只鞋搁一块儿不要乱扔……”

“少啰嗦了!”男人大概真急了,一脚踩进鞋子里,差点踩着女人的手。

两人这一通找鞋的工夫,巡查的人也到了。里面有人似乎跟男人挺熟,“嘿嘿嘿”地坏笑:“呦?大狗哥?怎么是你呀?这青天白日的关着门,我还当有奸细藏在屋里头哪。”

“嘿嘿,我找鼋头娘裁衣服……”

“不是吧?狗嫂刚说了,你去打酱油了,这酱油怎么打到寡妇家里头了?”

一群人都哈哈笑,大概是跑了半天,总算抓到点儿乐子。

“别乱说话啊!走开走开!我先量量尺寸再打酱油关你鸟事啊?”大狗的声音更急了,听起来有玩笑般的推推搡搡,大概是他想要夺门而出,没办到。

“这孤男寡女的,关门闭户量尺寸,新鲜哪!哎,鼋头娘,这么菩萨心肠的,要不给咱哥儿几个也量一量?”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不要命啦?”一个听起来公事公办的声音由远及近,顿了顿,大概也清楚是什么事,“行了,赶紧查清楚,上头等着复命呢。”

有人装模作样地拿着刀柄左挑挑右挑挑,忽然有个人吊高了嗓门叫:“报告!有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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