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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府家宴(2 / 2)

“你去你去!”她们推搡成一团。

“我去做什么呀?又不是我……”

齐家福越来越听不懂了,咳嗽一声:“怎么?各位有事?”

那个丫鬟被群星拱月地推了出来,脸上无端就有了点娇羞,声音里莫名就有了些嗔怪:“统领真是健忘……我们去年……年宴上见过一面,统领不记得了?我是伺候老夫人的葭儿。”

齐家福点点头,客气招呼一声:”葭儿姑娘玩好。”

葭儿对他这副做派有些不以为然:“怎么了?统领不带我们转转?”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身后一群姑娘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齐家福多少有些尴尬,他记起来了,家喜透出过口风,夫人要在葭儿和寒玉之中挑一个配给他——听见那个风声的自然不止家喜一个人。

装傻是装不下去了,齐家福满心烦恼,也最怕年轻姑娘说怪话,又是着急又是无奈,抓了抓脑袋,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猛回头,大喝:“河清!”

“海晏!”树丛后阴影里立即有卫士按刀待命:“甲字队张醒当值。”

齐家福避开葭儿目光:“送葭儿姑娘去……去去……随便去找个地方逛逛。此地人多眼杂,闲人不宜久留。”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葭儿脸色变了,目送齐家福离去,好半天才恨恨:“难怪他们说二爷家里头……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呢。”

齐家福一路匆匆,他知道哪里不对了。无论他多么反对蓄奴和养婢,但总是承认奴婢身上多少可以反应这一家的家风。譬如齐相为政勤勉、夙夜匪懈,家中上上下下就多少带了些自矜自警、温文内敛的习气;再如杨老将军府上,老柱国口口声声不谈战事,但当真是书童侍妾如在军旅,满满的虎豹狼狮之气……一个家族有一个家族的精气神,但是葭儿身上,带着一种他在长相城中很少看见的,小家子气。

真是奇怪,相爷完全不像是从朔中齐家走出来的。

他走到大门口,家喜正倚门歇着,一见他,满脸笑眯眯站直了身子。

“阿福哥,发财发财!”家喜眼皮子活络,腿脚利索,能装傻也能圆谎,会赔笑也会赔不是,伺候得了男人斗法,斡旋得了女人斗艳,家国大事的能敲几句边鼓,衣服首饰的也能跟着扯几句闲话。今天大门口一阵子迎来送往,打赏的红包塞得腰包鼓鼓囊囊。

“我发什么财,这少爷正要进去呢,相爷就把我打发出来了。”家福走到家喜身边,扯开他腰包,“嚯”了一声,“是兄弟的见面分一半。”

“是兄弟的就把别打人家私房钱主意。”家喜不知从哪里一通摸,摸出个纸包:“喏,常叔给你留的点心。”

点心包一到手里,齐家福也不客气,找门后一块背人的地方蹲下,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塞,算算从昨天半夜接杨老柱国,就一直水米不打牙的,刚才家宴上觥筹交错,看得他差点抢过一盘子来吃。

“死心眼儿。”家喜也在他身边蹲下,“里头哪儿不能随手抓一块?相爷不放你出来你是不是就饿死在里面?哎哎,噎坏了吧?我给你弄口水去?”

齐家福摆摆手,伸着脖子把手里的点心干咽下去,他吃得实在太急,那点心全噎在喉咙里,半天顺不下去,实在没辙,又点点头,示意家喜快去。

家喜“噗”的就乐了,从靴子筒里拽出个小铜壶来:“你说你吧,除了会打打杀杀的还会干什么?连吃都不会,这么些年,没我照顾着,你不是饿死就是噎死。”

齐家福好容易把那口食物顺下去,才咂摸出味来,觉得那口汤鲜美无比,不像日常食物,他一皱眉:“这……呃,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好东西呗。”家喜压低声音,邀功,“我叮嘱常叔从里头扣下来的,好日子嘛咱们也打打牙祭,嘿嘿……哎哎哎,不许瞪眼不许瞪眼,我说你别来这套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干嘛呀,到处都是吃的,那帮大爷谁看着你啊。”

齐家福抓着他的脖子一摁,咬牙低声:“你懂个屁!以后别让我看见这种事,不然我真揍你啊。”

家喜不留神被摁得向前一扑,脸差点撞在地上,守门的侍卫远远看见了,咧嘴笑了笑。家喜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抢过铜壶和纸包,狠狠“呸”了一声:“没心没肝的东西,以后我再干这事我喊你大爷!你……你也就敢横给我看了,我还真不怕你不高兴,家里事交给我才几天啊?夫人夸了我四次!”

齐家福“嗤”的笑一声:“要我恭喜你?再出息点就赶上你爹了!”

家喜的脸色刷得就变了,爬起来就走。

齐家福自悔失言,忙追:“哎,家喜,我不是——”

家喜一回头,狠狠点了点他的鼻子,大步流星走开了。

齐家福刚想追,门外街道尽头,有了车马影子,他想了想,摇摇头,决定晚上回去再道歉。

贺佩瑜马车猖狂,来得飞快,几乎是冲门直奔,御者甩着鞭子“噼啪”作响,到门口十步开外才勒马停下。

齐家福上前行礼:“贺少将军,我家相爷久候了。”

贺佩瑜跳下马车,也不喊他起身,悠悠就向里走,齐家福不敢抬头,但见贺佩瑜佩着亮银膝甲,他忙提醒:“少将军,家宴不着甲胄,少将军这样——”

“家福啊,我来得匆忙,不及更衣了,你们家相爷不会怪我。”贺佩瑜经过他身边,停下,弯下腰,似笑非笑:“上一回我听人说,你给你们家夫人打了,有这事么?嗯?”

“是,夫人行自家家法,惹少将军见笑了。”

“抬起头,让我瞧瞧,打出伤没有?”

“多谢少将军关心——”齐家福一抬头,惊在当地。

贺佩瑜全身护甲,只是没戴头盔,长发用金环一束,利落飒爽。他的腰带上明目张胆地插着一支青铜信筒,信筒上,是南凉州廉家的火漆封印,赫然是一封战报。

战报?哪里来的战报?南凉州守着木兰渡口,隔江就是青城,但是……但是绝不会是对岸,青城如果有任何动作,长相城里早就翻了天了。那么,是?

南凉州的南边就是木兰州,也就是贺家封地,还是李家三兄弟的盘踞之所。李家老三和少奶奶死在白银狮子王嘴里,临行之前,他们说的是,说的是已经来不及了……从那时候起,齐家福就一直留心木兰州起义军动静,可一直没有任何军报回应,他只当李劼已经换了心思转攻他方,或者是木兰州有所动作,李劼不敢轻举妄动。可这一回!

几道曲折闪电劈开脑海,齐家福一颗心狂跳起来——是,李家兄弟动了,一定如期动了!可这战报从南凉州发来说明什么?说明李家兄弟已经率众通过了木兰州北部三百里之地!没有任何可能!没有任何可能一支浩浩****的叛乱人马通过木兰州而无声无息,除非是……除非是贺家看在眼里,按兵不动,下令放行。

可这……可这又说明什么?贺佩瑜今天一直在等这封战报,拿到手里,似乎就已经胜券在握,他这时候见相爷要什么?齐家福脑子里有一团乱麻,在自行梳理,编成一张密密的、越想越可怕的网。

这片刻之间,贺佩瑜一直在笑眯眯地观察他的表情,他已经尽力不动声色,但是瞳孔和嘴角依旧出卖了心思。贺佩瑜观赏了一会儿,啧啧赞叹:“聪明!真是聪明!家福啊,想当初,我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想把你买下来,可惜,你家相爷不放手。”

齐家福没有说什么,这种话他不该接。

“来,起来回话。”贺佩瑜伸手托他手臂。

齐家福吓了一跳,身子回缩:“少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哈!”贺佩瑜大笑起来,一把拉起他,凑到他耳边,低声笑:“家福啊,实不相瞒,我是极佩服你家相爷的,不过呢……他上得了庙堂,下不得战场,你在他手底下待着,到死,也成不了什么玩意。你得承认,齐相爷识货,认得你,但用不了你,你是把好刀,配在烂柴火柄上,自己不觉得委屈么?嗯?”

齐家福浑身僵硬,手心全是汗——贺佩瑜怎么会说这种话?怎么会对他说这种话?他想干什么!

“少将军恕我死罪。”

“说哪儿话!”贺佩瑜还是耳语,低慢,**:“其实你心里有数,他也不是不能用你。他堂堂一国之相,想给你自由早就给了,他不敢。你手上那个烙印没了,他就握不住你这把刀了,是不是?”

“少将军难为我了,少将军所言,我不敢欺瞒相爷。”

贺佩瑜的眼里,有妖异的光在闪:“咦,啧啧,别这样啊,家福,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他扳着齐家福肩膀,让他稍微一转头——

马车后,站着四个奴隶,其中的一个,眉清目秀,额头一块伤疤上敷了一层欲盖弥彰的脂粉,他满眼空****的,有那种忍受过极刑之后的涣散,齐家福看过去的时候,他就胡乱低着头躲避熟悉的目光。

那是家寿。

齐家福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心脏流动,他的脚趾在鞋子里张开,牢牢地扒着地面,免得让自己有丝毫的摇晃,或者是一个忍不住冲上前。

他脖颈僵硬,眼睛转向贺佩瑜,有火在燃烧。

——他怎么会到你手里?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认得他?这是我从楚家新买回来的奴隶,有点儿不听话,我就让人稍微**了一下。”贺佩瑜语气和蔼可亲,“可是没想到呢,这一问,就问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齐家福死死咬着牙,咬得牙根生疼。

贺佩瑜脸色变得似笑非笑:“齐家福,他离开齐家的时候,有人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你知道么?”

齐家福慢慢转过眼睛,与贺佩瑜对视,他的眼神也很平静,他在说,我知道。

“那你说过什么……是不是也不会对你家相爷有所隐瞒呢?”

——我说过什么?我说过……我说过——我发誓,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去救你,那时候我们就都自由了。

——之后,我就亲手给他钉上脚镣,送他离开齐家。我许诺过,而他那么相信我,信我的每一句话。

现在我没死,现在他就在我面前!

那么去啊!为什么站着不动呢?

齐家福像个纹丝不动的木桩,内心的风暴呼啸,一阵一阵,要把双脚拔离地面。

去啊——去啊——去啊——耳鼓里有一阵阵嗡鸣,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他的手指发抖,在寻找刀柄。

但贺佩瑜已经没兴趣玩下去了,他拍了拍齐家福的肩:“你放心,我不难为你,你们家相爷不点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不过今天呢,你应该也很累了,该休息就多休息,身体要紧,别仗着年轻硬撑。”

他当先向齐府内走去,四个奴隶跟了上去,家寿经过家喜的时候,脚步浮夸,下嘴唇一阵抽搐。齐家福忍不住,跟了一步:“阿寿,你怎么样!”

家寿不开口,贺佩瑜耳朵倒尖,在前面吩咐:“老相识了,告诉你阿福哥,你怎么样。”

家寿的脸上浮出一个极度顺从又极度温存的笑,他柔声细语地望着贺佩瑜背影回答:“是,我跟着少将军,说不出的开心快活。”

齐家福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家寿转过脸——他脸上那种刚才露出来的难堪不见了,开口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轻松。那是一双被驯服了的、尘埃落定的眼睛。

齐家福手在颤抖。

家寿慢慢地把他的手抹了下去,自然得像是从胳膊上抹掉一块干硬的泥。

齐家福的手指终于松开,从半空摔落下来。

贺佩瑜微微一笑,大步向门里迈去。

侍卫们的长矛齐齐顿地,通传:“世袭木兰王长子昭元将军贺佩瑜到——”

一声又一声整齐的呼喝,向府内传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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