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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最后的战役(1 / 2)

“少将军。”柔声细语的奴隶送上洗手壶与食盘,上面有新鲜的烤肉,刚刚烘制的面饼,和一壶蜜酒。

贺佩瑜洗净了手,擦拭干净,取过酒肉来吃喝,并向那个清秀的小奴隶发问:“家寿,你听了很久,听懂他们的风笛了吗?”

小奴隶跪了下来:“听懂了,少将军。”

贺佩瑜很有兴趣:“听懂了好啊,起来说话,跪着干什么?”

小奴隶头埋得更低:“启禀少将军,家寿从昨夜起就一直在听,真的听懂了!”

贺佩瑜奇怪了:“你是什么意思?说吧。”

家寿抬起脸来,额头沾着一小块淤泥,他笑得温顺,谦卑,像那块软哒哒的淤泥一样。

贺佩瑜明白了:“你要什么,只管开口。”

小奴隶鼓起勇气,这是他鼓了很久的勇气:“少将军,家寿所言若是有误,愿意极刑处死,若是属实,能为少将军立些微功劳,就斗胆……”

贺佩瑜不耐烦:“直说。”

小奴隶抬头:“自由,钱。”

贺佩瑜哈哈大笑起来,他解下猩红的披风,向身后伸手:“拿笔来。”

小奴隶双手托起一支笔,举过头顶。

贺佩瑜稍稍惊讶,之后又大笑,提笔一挥而就:“家寿,这是你要的约书,回城之后,我会吩咐御奴司为你消籍。至于你能拿到的赏金,就看你的话能杀死多少楚河谷人了。”

“是,少将军。”小奴隶说,“风笛手一共五十人,升调是进攻,降调是防守。一人负责指挥,四十九人分成七队,分别控制正面冲击,左翼冲击,右翼冲击,外围游击,地面伏击,后围防守和撤退轮替。每队的七个人里,有两个人是彼此轮换的,六个人掌握三种不同的变化,单独的一个,在紧急状况下和指挥沟通。他们的指挥本来没有任何瑕疵,但是从早上到现在,其中的十九个人已经不行了,尤其是负责撤退的那一组,只有一个人还在支撑,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应付长久的攻击,但是攻防之间如果频繁转换,就会有大面积的漏洞。”

“好极了,谁是指挥的那一个?”

“现在是左数第十三个。”

“那你听得出溃败的征兆么?”

“我能听得出,但是还没有到,他们的勇气并没有溃散。少将军,恕我不敬,只要他们的敌人还在——也就是说,只要您,和狼牙七纵还站在这里,他们的勇气就很难溃败……”

“家寿,你说得很好,为什么不往下说了?”

“少将军,我有一个主意,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讲。”

“说。”

“或许给他们换一轮对手,他们会崩溃得更快一点。”

“喔,你是说?”

“奴隶。”

“奴隶?你让我给那些贱奴刀和矛?他们为什么不会倒戈?”

“自由,钱。”

贺佩瑜愕然,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家寿,家寿就低着头,乖乖巧巧地任他看。贺佩瑜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家寿,你自由之后,如果愿意跟着我,你会得到更好的。”

“是的,谢少将军。”

贺佩瑜回头吩咐:“把那些营奴和军奴都带来,告诉他们,一个人头,一块银元,十个人头,自由,如果能拿到风笛手的人头,就可以从我的帐篷里随意挑走黄金和女人作为奖励。”

传骑领命而去。

贺佩瑜问家寿:“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恨齐家福的?”

家寿回答:“回禀少将军,从他给我钉上脚镣,以为他可以主宰我命运的那一刻开始。”

贺佩瑜笑了:“我希望他有机会亲自听你说这句话。”

家寿回答:“是的,少将军。”

奴隶们被带来了,按照吩咐,打开镣铐,解开绳索,塞给他们刀和长矛,然后把他们赶到弓箭手和盾兵的面前。

贺佩瑜远远看着这一幕——他们一开始走得很慢,军号吹响的时候还会抱着头,转身的时候还会撞到同伴。但很快的,他们就跑得快起来了,简直就像是赛跑一样冲向楚河谷人的核心区域——那是一个“回”字形的战壕。当有第一个人砍下楚河谷人的人头,又有第一批人倒在楚河谷人的鱼钩下时,他们开始变得凶狠,之后就变得极为凶狠。

他们砍下一颗人头,就把人头挂在腰间,有人浑水摸鱼的从尸体上切下脑袋,也有人把同伴的战利品据为己有。这是他们获得自由的唯一机会,而且后退就是死路。

楚河谷人则狼狈得多了,他们赖以提升士气的战歌在这些人面前毫无用处,他们战斗的尊严在消失——当第一个奴隶集齐了十颗人头向回跑,并且真的抵达己方阵线的时候,狼牙七纵发出了整齐的敲击盾牌声和喝彩声,像是迎接一个凯旋的英雄。

“要自由,还是要更多?”贺佩瑜亲自问他,为他倒了一碗蜜酒。

“更多。”凯旋的英雄喝下蜜酒,他从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的尊重和喝彩,他要更多。

“喔,去吧,带后颈那张皮回来就够了。”贺佩瑜伸手,一名卫兵双手递过一柄名贵的战刀,贺佩瑜送到那人手里,“你已经是自由人了,你该用这个。”

那一万名奴隶发起的是一场致命的、不由分说的猛攻,他们不懂得队列和掩护,也不懂得迂回和包抄,他们选择的是正面,防守最坚固的正面。他们落进壕沟里,满身血淋淋地再爬上去,壕沟里的地刺被用血肉淌平出一条道来,土垒被用蛮力推倒,如果有人死掉,他身上的后颈皮和人头就会立刻被同伴拿走。

他们像一根根带血的木楔,强力向楚河谷人的心脏刺去。

原本还在支撑左右两翼的楚河谷人被迅速召回。南营的士兵在军号声里收缩战圈,他们快要能够做到合围了,只要能够形成围攻,那么剩下的就是屠杀。

楚河谷人的风笛越来越愤怒了,他们并不介意战死,但并不愿意千里迢迢来这里,死于奴隶之手。

没有奴隶再能返回领取赏赐了,他们的后路被收缩楚河谷人的楚河谷人包抄,现在他们更像一根插入热水中的冰刺,迅速缩短、消融,站在外围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动向。

风笛声停顿片刻,不算太长,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贺佩瑜问家寿:“听出什么来了?”

“是,他们换了位置。”家寿解释,“他们所有用于轮替的人都用完了,刚才负责指挥的人顶替了负责撤退人的位子,现在负责指挥的是一个新人,我没有听过他的吹奏。”

“你听得出每个人吹奏的不同?”

“是,少将军,人的脸我或许会认错,乐声不会。”家寿在谈论风笛的时候,自信得就像是贺佩瑜在谈论他的狼牙七纵,“新加入的这个指挥和其他风笛手并不一致,他更像是一个领袖,总是试图带着别人跟他的调子走。而且他很平静,不像其他人那么愤怒。”

“平静?”贺佩瑜笑起来,“托尔烈是个好阿萨,不过,也就是个好阿萨了。”

“可是少将军,我还没有听到溃败的征兆。”

“没关系,我已经听到了。”

贺佩瑜举起佩剑,命令:“城头擂鼓,南营留守的两支纵队纵马出列,火箭手准备。”

对于狼牙七纵最有利的消息是——土地已经半干了。李劼带人修复的那些战壕同时成为这片沼泽的排水渠,湿泥被冻硬,而淤泥则在一整天的厮杀里踩踏到可以步行。虽然这还不是一个能够纵马冲杀的好地况,但控马远程射箭勉强可行。

城头战鼓隆隆响起,狼骨图灵的大纛与角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军号手已经换了十五六拨,如今换上新的一拨。

“看!闪电风帜!”

回字营的中央部位,一面闪电大旗升上半空,风笛声变得悲壮沉缓,召唤着这个战场上每一个角落的楚河谷人回到闪电风帜之下,准备最后的一战。

城门隆隆大开,留在城内的最后两支狼牙七纵的纵队快马而出,他们披轻甲,战马不带甲,一路前来,战队分水而开。两支纵队的总长在贺佩瑜面前勒马停下,抚胸行礼。

“看到那个东西了吗?”贺佩瑜剑指闪电风帜,“把他给我射下来,然后我们回去吃晚饭。”

“是!少将军!”

“狼牙七纵!”

“在!少将军!”六名总长一起喝应。

“把我们的荣誉拿回来!”贺佩瑜佩剑前指,三长两短的军号声响彻整座相山。

队列向前压动,左右翼在回字营后方合围,潮水般的人群聚拢,变成四面黑色的、铁一般的围城。两支马队在左右翼来回奔驰,射出一排排燃烧的利箭,他们攻击的指向是两道战壕之间的百丈空地,他们要把已经收缩的楚河谷人赶到中央的那一小块地盘上去。

天穹是暗黄色的,太阳所在的方位是暗红色的,大地是黑色的,远山在灰白的雾里,战马在扬起的泥雾里,水洼闪着冰晶一样的亮光,被鲜血染红的水沟有着熔铁的色泽,上千道火焰在空中留下流星般的焰尾,闪电风帜在威慑下不断升高。在回字营的后方,漆黑的盾阵也隐约可见,死神的绞索在“轰隆隆”缩紧,风笛声已经成为楚河谷人自己的灵歌。

“这是我一生最爱的景色,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没法想象战场有多漂亮。”贺佩瑜舔了舔嘴唇,回头,见西营上白影重重,想来是服丧的诸将在城头围观,战事未歇,他们不便挂丧旗。“留在城墙里的人,没有资格对战场上的人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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