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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铁勒飞鹰(2 / 2)

徐子陵道:“不知会否因此把祝玉妍惹出来呢?”

跋锋寒道:“那时我们该已抵达洛阳了。眼前的问题在如何应付‘铁勒飞鹰’曲傲,此人如我般出身马贼,因而长于追踪之术,若我们没有转移之法,早晚会给他追上来。”

寇仲道:“有什么可行之计?”

跋锋寒道:“跟踪之术不外察迹、嗅味、观远和听风四大法门。察迹是找寻被跟踪者路过处所留下的痕迹,例如足印,折断的枝叶,踏践了的花草诸如此类。高明如曲傲者,又或我跋锋寒,不论昼夜,只须一眼看去,可纤毫毕露,所有痕迹无所遁形。”

<!--PAGE10-->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面面相觑,暗忖难怪那次跋锋寒和傅君瑜能一直追在他们背后。

跋锋寒续道:“次是嗅味,人身的毛孔是开放的,不断送出气味,历久不散,除非在流水之中,否则气味会附在途经处的花草树木上。跟踪之术高强者,嗅觉比狗儿更要灵敏,故一嗅便知。”

寇仲不解道:“为何你不早点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运功收缩毛孔,使体气不外泄,便不用在这方面露出行踪。”

跋锋寒微笑道:“坦白说,非到不必要的时刻,我也不想把这方面的事告诉你们。因为难保有一天,我们会站在对立的位置,那时我若想跟踪你们,将是难之又难。”

寇仲愕然道:“你倒够坦白,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呢?”

跋锋寒道:“道理很简单,因为现在太多敌人在找我们,阴癸派和曲傲是一组,李密、大江联则是另一组,还有毕玄派来的徒弟手下又是一组。任何一方皆有歼杀我们的实力,使我们穷于应付。所以绝不能暴露行藏,在这情况下,我焉能藏私。”

徐子陵问道:“望远是否指登上高处,俯瞰远近?”

跋锋寒道:“正是如此,听来简单,却每收奇效,若人数足够的话,只要派人在各处山头放哨,敌人便很难避过追踪者耳目。所以我们若要有命到洛阳去,须针对此三点定计,绝不能不顾一切地只知赶往洛阳去。”

又道:“至于听风,则只在追近时有用,施术者站在下风的位置,武功高强者可听到数里内衣衫拂动的声音,从而精确地把握到目标的位置。马贼不论武功强弱,莫不是听风的能手,只须辨别风势,即知敌人在何处。不过此法较合在平原大漠使用,像现在的情况便不适合。”

寇仲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现在该如何办呢?”

跋锋寒微笑道:“照目前的情况,我们可能已成功摆脱了长白双凶那方的人,至少远远把他们抛在后方,可以暂且不理。拓跋玉师兄妹的情况该与他们大同小异。所以目下最可虑的还是曲傲和阴癸派的人,若我所料无误,他们应在全速赶来此地途中。”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刚才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踏践了多少花草,敌人岂非随时可循迹追来?我们还停留在这里干嘛?”

跋锋寒笑道:“若他们能这么快赶来,婠妖女刚才不用施缓兵之计,以稳着我们。”

寇仲心切赶往洛阳,催道:“你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快点说出你的对策好吗?”

跋锋寒道:“首先让我们定下两条路线,沿途像刚才般留下蛛丝马迹,令敌人能跟踪前来,却是兵分二路。然后到了某一点后,我们收敛全身毛孔,不让体气外泄,又小心落脚点,专拣石头树梢又或河溪逃走,再在某处会合。那时敌人既实力分散,又骤然失去我们的行踪,必然手足无措。”

<!--PAGE11-->寇仲拍腿道:“确是妙计,但敌人明知我们要到洛阳去,只要在沿途高处放哨,我们岂非仍是无所遁形吗?”

跋锋寒笑道:“观远之法只在白昼最有效,晚上则功效大失。且此法需大量人手,而敌人真正能在黑夜视物如同白昼的高手没有多少个。像曲傲、长叔谋那级数的人,绝不会做个像呆头鹅般苦候山头的哨兵吧!所以只要我们昼伏夜出,白天乘机躲起来练功,养精蓄锐后晚上出动,保证敌人摸不到我们的影子。”

再哈哈一笑道:“闲话休提,现在让我们来研究一下兵分两路的逃走路线吧!切记你们只可留下一个人的痕迹,那他们更弄不清楚我们如何分路逃走了!”

两人听得拍腿叫绝。

天将破晓。徐子陵和寇仲躺在洛阳东南方少室山脚一座小丘斜坡的树林内,下方远处是奔流而过的颖水支流。这是他们与跋锋寒约好会合的地方。在里许外处插着四枝短竹竿,以方位排列,指示出两人藏身的位置。可是跋锋寒仍未出现。

寇仲仰望天上繁星,叹道:“换了个境况,整个天地都不同了。平时我们哪能这么全心全意去看天的,愈看愈发现以前看天是多么粗心大意。”

徐子陵指着天际一团光芒道:“那是昂宿星团,是由七粒较明亮的主星组成,故又称七姐妹星团。”

寇仲愕然道:“你怎会知晓这么深奥的名称?”

徐子陵耸肩道:“是从鲁先生的书上学来的。多认识两颗星儿不是挺有趣吗?”

寇仲道:“可否传我两下子呢?下次看天,我便可在人前显点威风。”

徐子陵道:“有什么不可以教你呢?一世人两兄弟嘛!”

寇仲喜道:“这句话总是由我来说的。出自你口尚属破题儿第一遭。”

徐子陵叹道:“说不说出来有什么分别呢?事实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言归正传,若要认星,首先要明白三垣二十八宿的分野。三垣是紫薇、太微和天市,二十八宿则是东南西北各有七宿,加起来共二十八宿!”

寇仲干笑道:“先学那么多,下一课才记二十八宿的位置和名称吧。”

接着岔往别处道:“日间和婠妖女一战,胜负只一线之差,稍有一下失手,负伤而逃和不知是否逃得了的是我们而非婠妖女,真是危险。”

徐子陵道:“若功力可以用秤来量度,婠妖女绝不及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后的总和。但偏偏她能利用种种形势,加上层出不穷的魔功,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若非她错估了我,老跋那一剑未必可以伤她。”

寇仲点头同意,道:“不过老跋那一剑确是不同凡响,婠妖女明明挡住了仍要受创,天快亮了,为何老跋还未到呢?”言罢坐起来。

徐子陵仍在全神观天,看得入迷。寇仲环目四顾,忽然全身一震,指着颖水上游的方向。徐子陵如梦初醒地坐起来,寇仲已弹了起来,冲天而起,流星似地往颖水投去。

<!--PAGE12-->徐子陵赶到岸旁,寇仲抱着右手仍握着斩玄剑,脸色苍白如死人的跋锋寒从水里跃上来。徐子陵接过他的长剑,跋锋寒呻吟道:“快走!曲傲来了!”两人大吃一惊,抬着跋锋寒落荒逃去。

寇仲和徐子陵轮流背着跋锋寒,一口气疾跑三十多里路,他们专找密林深处钻进去,一方面可避人耳目,另一方面林中多溪涧,可供他们涉水而行,令敌人难以跟踪。到午后时分,他们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山洞休息,并输气替跋锋寒疗伤。

《长生诀》的先天真气果是不凡,不到半个时辰,跋锋寒脸上恢复血色,吐出两口瘀血,呼吸畅顺起来,叹道:“这回真侥幸,若非你们及时把我从河里救起来,恐怕我已被淹死。”

徐子陵关心道:“你现在情况如何?”

跋锋寒冷哼道:“曲傲的凝真九变虽然厉害,仍要不了我的命。只要再有三个时辰,又有你们相助,我定可完全恢复过来。”接着苦恼道:“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他为何能赶上我。不过他显然因赶路过急消耗了大量的真元,否则我便不能借跳崖拉远与他的距离,并借水遁走。”

寇仲道:“待会再说吧!现在我们只能求神拜佛,希望曲傲在三个时辰内不要寻到这处来,否则糟糕透了!”

时间逐分逐秒地过去。寇仲和徐子陵轮番为跋锋寒输气疗伤,另一人则到洞外放哨守护。

到黄昏时分,轮到徐子陵到洞外把风,他选了附近一块可监视下方整个山区,又颇为隐蔽的嶙峋巨石,坐了下来。在夕阳西下的美景中,危崖耸峙,颖水在两山之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浓绿的水草把河水映成黛色,尤增青山绿水的强烈对比。三艘帆船刚好进入他的视野,流水潺湲,林木青翠,时间在这刹那似停顿下来。那是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动的不是帆船,而是徐子陵和整个险峰罗列的山野,而流水则以另外一种速率运动着。

徐子陵心中无忧无喜,恬静一片。他整个思感的领域扩阔开去,体内真气回旋澎湃,因赶路和为跋锋寒疗伤而来的劳累一扫而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太阳早没在西山之下,一阵晚风吹来,夹杂着衣袂破空拂动的声音。徐子陵心中没有丝毫惊惧,缓缓闭上眼睛。来人不断接近,只听其速度,知若非曲傲,就是婠婠那种顶尖儿的高手。

徐子陵一声长啸,腾身而起,落到下方一处野草杂树丛生的斜坡顶处,被誉为铁勒第一高手的“飞鹰”曲傲,刚好抵达斜坡脚处,倏然止步。

曲傲个子又高又瘦,却能予人笔挺硬朗的感觉。他的皮肤有种经长期曝晒而来的黝黑,长了个羊脸,但轮廓分明,像刀削般清楚有力,配上一对鹰隼似的锐目,确有不怒自威的慑人气概。

<!--PAGE13-->只是一个照面,徐子陵从他闪烁的眼神感到曲傲是那种既自负又自私成性,阴险狡诈的人,这类人一切以自己作为中心,仿佛认为拥有老天爷给他的特权,可肆意横行。

两人现在相隔了足有三丈的距离,可是不见曲傲如何作势,一股发自他身上的森寒杀气,已向徐子陵潮涌浪翻般卷来。

徐子陵昂然傲立,暗提功力,抗衡着对方有莫之能御之势的气劲,淡然道:“你的儿子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动手吧!”

曲傲双目爆起精芒,讶然道:“小子你倒有视死如归的硬性子,你以为在我手底可走上多少招?”

本来曲傲打算一上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他击倒生擒,然后从容收拾其他两人,再整治得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泄爱儿被杀之恨。岂知徐子陵拦在上方,自有一股万夫莫敌,又无懈可击的气概。

在这种情况下交手,即使以曲傲之能,亦不得不全力出手,那时生死相搏,杀之容易,要生擒却是休想。曲傲乃一代武学大师,遂从心理上瓦解徐子陵的气势,只要对方盘算究竟能挡自己多少招,自然会生出不能力敌的心态,气势自会随而削减。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曲老这么一把年纪了,想法仍这么天真。我现在是养精蓄锐,又有援手在旁,曲老却是在赶了两天路后,又曾作舍命力战,成了疲兵。可千万不要一时失手,累得辛苦建立的一世英名,尽付东流。”

曲傲心中大懔,首次感到徐子陵的厉害。最令他不解的是对方精满神足,丝毫没有因日间苦战和跋涉奔走而消耗真元,以致力尽身疲的情况,这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他先前虽击伤跋锋寒,却胜之不易,还在跋锋寒的反扑下受了点内伤;又为了追敌而尚未复元,确如徐子陵所言,成了疲兵。

徐子陵那番话最厉害处,是点出了本身因为年纪尚轻,声名又差他一大截,输了不算什么一回事,而他则绝对输不起。

顿时,曲傲对徐子陵泛起莫测高深的感觉。以往每次对敌,他都能把对手看个通透,但这次却是例外。即使换了毕玄、宁道奇之辈,这时设身处地替换了他,亦会生同样烦恼疑惑。

甚至徐子陵本人,也是对眼前情况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皆因《长生诀》乃千古不传之秘,暗合天人之理,一切出乎自然,来自老子所云“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至妙之门”的天道。适才徐子陵妙手偶得,嵌进了不能言传,无刻不在,偏又是常人瞧不见摸不着的天道中,身内精气与天地的精气浑成一体,顿悟般一下子把消耗得七七八八的真元补足,还更有精进。试问这么玄妙地说道理谁能明白。

曲傲本也生出说不过他的感觉,不过他成名数十载,心志刚毅如岩石,绝不会因而生出颓丧气馁之意,冷哼一声,闪电往斜坡顶的徐子陵冲上去。

<!--PAGE14-->出乎曲傲意料之外,徐子陵亦斜冲而起,凌空朝曲傲扑去。

曲傲本以为徐子陵会死守斜坡顶上,不让他越过雷池半步,免得他去对付躲起来的跋锋寒和寇仲。

但现在徐子陵豁开一切,毫无顾忌地全力攻来,怎能不使他大感愕然。

但此刻岂容多想,曲傲十指箕张,脚尖用力,斜冲迎上,十指生出的强大气劲,把徐子陵的来势和去路封个密不透风,好逼他力拼。

徐子陵见曲傲的手爪玄奥莫测,伸缩不定,令人难以捉摸,又是封得严密无比,不过却因中途变招,变了以守为主,不由一声长笑,竟凌空翻身,硬是升高半丈,居高临下双拳奋力痛打进曲傲的爪影去。

劲气交击之声不住响起。在眨眼的工夫间,两人交换了十多招。

闷哼声中,徐子陵飘回坡顶,一个跄踉后站稳脚步,左腿侧裤管碎裂,现出两条血痕,鲜血涌出,嘴角亦溢出血丝。

曲傲则笔立斜坡中段处,脸色铁青,双目凶光闪现。

刚才他已是全力出手,岂知徐子陵奇招迭出,屡次化解了他必杀之着,怎不让他脸目无光。

徐子陵哈哈一笑道:“早说曲老你累了呢!还要逞强出手,看招!”

这回连曲傲亦对他的豪勇心生敬意,刚才徐子陵可说是死里逃生,若非临危避过**要害受袭,改以腿侧挡了他精妙的一爪,此时早躺在地上。

现在鲜血未止,又卷土重来,顿使曲傲对他另眼相看,心中更动杀机。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迎往徐子陵,笑道:“再接一招试试看!”

徐子陵见他一掌斜斜劈来,身法步法中隐含无数后着变化,一下子把他完全笼罩在像波浪起伏和接踵而来的劲气里,知道曲傲是含怒下全力出手,哪还敢硬架,倏退三步,然后一拳击在空处。以曲傲的修为,亦吃了一惊。这一拳在外人眼中全无道理,却恰好封死了他的招式变化。假设他原封不动地继续依原来路线运掌攻去,势必在变招前被对方的锋锐拳劲挡个正着。如此奇招,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上。

若在平时最佳状态下,尽管来不及再生新劲,也有信心凭这一掌震得对方喷血跌退,可是现在身疲力竭,只能用上平时六、七成功力,如此勉强硬击,绝占不了多少便宜。曲傲怒叱一声,往横移开,侧腿向徐子陵右胁空门踢去。

徐子陵见奇招奏效,精神大振,信心倍增,两手幻出千百掌影,往曲傲狂攻过去。

曲傲见这后生小辈竟借此机会,抢得主动强攻之势,差点给气疯了,连忙收摄心神,展开蕴含着凝真神功的“鹰变十三式”。

这“鹰变十三式”实是曲傲自创武功中的精粹,化繁为简,把复杂无比的掌、指、爪多式变化包含在十三式之内,配合着腾跃闪移的身法,变化无方,令人难以测度,如飞鹰在天,下扑猎物的准确精微。

<!--PAGE15-->徐子陵眼前一花,曲傲已飞临上方,向他展开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狂猛攻势。

主动权反操在对方手上。

徐子陵自知无论经验、武功、眼光,全差对方一截,只好咬紧牙关,以闪躲为主,封架为辅,再加上奇招突出的奕剑法,苦苦抵着对方有若长江大河,倾泻而来的狂暴攻势。

曲傲弹起又落下,活像飞鹰般向徐子陵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哗!”徐子陵喷血跌地,右脚则踢起,点在曲傲刺来的指尖上,形势危殆之极。

曲傲再升上丈许高空,大喝道:“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的忌辰。”双掌全力下按。徐子陵急滚下斜坡,原地立时塌陷下去,现出两个掌印。

曲傲一口真气已尽,落在斜坡上。蓦地刀风、剑风,从后破空而至。

“砰!”勉力站起来的徐子陵再掉在地上,爬不起来。

在电光石火的光景里,曲傲已凭内察之术,知道刚才心切杀死徐子陵,施出了绝不宜在真元损耗的情况下妄用的“鹰变十三式”,现在再无余力应付跋锋寒和寇仲的联手合击。当机立断下,曲傲横移开去,没入山野的黑暗处。

跋锋寒和寇仲似是威风凛凛地现身在坡顶处,瞧着曲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望往下方想爬起来的徐子陵,然后对视苦笑,一起跪跌地上,除了喘气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三道人影,先后从一块高达三丈的大石跳下来,无一幸免滚倒在长可及膝的青草堆中,喘着气爬不起来。

徐子陵是全力苦战兼受伤,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况。跋锋寒则是重伤初愈,再耗真元,疲不能兴。

寇仲的情况好不了到哪里去,早前为跋锋寒疗伤,听到曲傲的笑声,心急下一鼓作气地加劲为跋锋寒打通闭塞了的经脉,过度损耗下,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自也累得要命。

寇仲勉强从草地仰起脸来,环目扫视,在星光月色下,尽是起伏不尽的山头野岭,苦笑道:“我们是否走错了方向,为何仍见不到洛阳城的影子?”

跋锋寒喘着气道:“我是以天上的星辰来辨别方向的,绝不会迷途,至不济都该抵达大河的南岸。”

徐子陵低喝道:“起来练功!”

寇仲和跋锋寒同时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以身作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艰苦地坐起来,虽是摇摇晃晃,声音却肯定有力地道:“这是老跋说的,练的如是上乘武功,最忌在身疲力竭时放弃一切似的瘫痪下来,所以我们要把握眼前难得的机会,以钢铁意志和疲劳对抗,明白了吗?”

跋锋寒苦笑道:“徐师傅教训得好。”学他般坐起来。

寇仲也爬起身来,却是站直虎躯,昂然道:“站着对我是自然一点。”

两人哪有力气理会他,闭上眼睛,各自修行。他们都明白到,现在唯一求生之法,是尽快使精神体力恢复过来,那时要打要逃可任随尊便。

<!--PAGE16-->事实上这是一场功力体能的竞赛。本来是只有婠婠、曲傲等才能赶得上他们,其他人都给抛在后方。不过他们曾多次停下歇息疗伤,情况可能已改变了。

临天明时,寇仲忽地大喝一声,徐子陵和跋锋寒猛睁开眼时,寇仲正跃上半空,井中月朝在上空飞过的一只怪鸟击去。

两人刚从最深沉的调息中醒转过来,一时间意识不到寇仲为何要这样做。

怪鸟“呱”地一声,横掠开去,往左方一片树林顶上投去。寇仲左手发出一股指风,击向怪鸟。鸟儿像长了眼睛似地振翼斜起,但仍被寇仲指风扫中左翼尖处,一声悲鸣,喝醉酒般没进林内。寇仲如临大敌般追进林内去。

徐子陵迎上跋锋寒询问的目光,道:“我记起来了,这是沈落雁养的扁毛畜生,专替她找寻敌踪,非常灵异。”

跋锋寒色变道:“那表示李密的人已大约把握到我们的位置,所以放出怪鸟在这区域搜寻。”

徐子陵默察体内情况,发觉恢复了六、七成功力,劳累一扫而空,问道:“你情况如何?”

跋锋寒哂道:“我在域外不知曾受过多少次伤,比这更严重的至少有十多回,算不了什么!”

这时寇仲一脸怏怏不忿的走回来,狠狠道:“给它溜了,不过它绝飞不远,扁毛畜生靠的就是两翼的平衡,伤了一边就像我们成了跛子般,”

两人为之莞尔。

天亮了起来,三人都精神大振,颇有重获新生命的曼妙感觉。

寇仲回刀鞘内,笑道:“怎么走?”

跋锋寒双目寒芒电闪,望往北方道:“先抵大河,再设法找条船儿省省脚力吧!”

三人展开浑身解数,又以潜踪匿隐之术,往北奔出了数十里,太阳仍未抵中天。

他们为了保留体力真元,缓下脚步,一边打量四周环境。

跋锋寒指着西北方道:“洛阳和偃师该在那个方向,但若我们沿直线奔去,不投进另一批敌人的天罗地网才是怪事。”

寇仲神色一动道:“不如我们先去偃师吧!”

徐子陵当然知他到偃师去是为了找王世充,俾能献计对付李密。跋锋寒却微讶道:“你不是要赶着到洛阳去吗?”

寇仲尴尬地说道:“我到洛阳其中一个目的是找王世充,不过听李密说他率兵到了偃师城,横竖顺路,便去和他谈两句吧!”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不要胡诌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仲少是想借刀杀人吗?争天下的事我像子陵般根本没兴趣去管,但念在一场相识,我又闲着没事,陪你凑凑热闹没有什么大问题。”

寇仲喜道:“想不到你这么够朋友。”

此时三人步上一个小山丘,下方有条数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却没有丝毫生气,竟是一条被废弃了的荒村。

在这天下大乱的年代里,此类荒村随处可见,毫不稀奇。

<!--PAGE17-->跋锋寒忽然止步,低声道:“村内有人!”

寇仲和徐子陵随他停了下来,定神瞧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屋宇残破剥落,与以前见过的荒村在外观上没有什么大分别。

徐子陵点头道:“我也感到有点不妥当,老跋你有什么发现呢?”

跋锋寒沉声道:“我刚才看到其中一间屋的窗缝精光一闪,该是眼珠的反光,绝错不了。”

寇仲抓头道:“会是谁呢?”

徐子陵分析道:“可能是与我们完全无关的人也说不定,若是沈落雁又或阴癸派的人,何须这么闪闪缩缩呢?”

寇仲道:“小陵说得有理。怎么样?我们是否该绕道走呢?”

跋锋寒微笑道:“仲少为了争霸天下,却变得胆子小了,但小心一得一失,因绕道反碰上敌人,太不值哩。”

寇仲哈哈一笑道:“这么多废话,走便走吧!”领头奔下小坡。

三人以漫步的悠闲姿态,悠然进入村口。两排屋子左右延伸开去,静如鬼域。

蓦地蹄声在村口另一边响起,且奔行甚速。

跋锋寒倾耳一听,皱眉道:“若我们这般往前走去,刚好与来骑在村口外碰个正着。要不要找间屋子躲起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寇仲和徐子陵生出好奇心,点头同意,三人遂加快脚步,来到村内,透窗看清楚其中一间屋内没有人后,扭断门锁,推门入内。寇仲和跋锋寒各自把向街的两扇窗门推开少许,往外窥看。此时蹄声愈是响亮,听来不出一盏热茶的工夫,骑队将抵达此处。

跋锋寒皱眉道:“听蹄声来人怕有四、五十骑之众,都是精擅骑术的好手,蹄声整齐平匀,可知曾受过训练,又经长期合作,方有如此声势。”

寇仲道:“最奇怪是刚才蹄声骤然响起,似是他们先待在某处,然后忽然发动,笔直朝这方向奔来,真是古怪。不知是否针对我们呢?”

徐子陵此时走到后门处,推门看去,后面是个大天井,接着是后进的寝室,闻言心中一动道:“会不会前面是大河流经处,这批人马刚从船上下来呢?”

跋锋寒和寇仲均觉有理,前者沉声道:“若确是如此,待会若须分散逃走,我们就在大河南岸以标志为记会合,再齐往偃师找老王去。”

两人点头答应。

就在此时,徐子陵听到后进的房子里传来仅可察觉的一下轻微呼吸声,好奇心起,道:“我到后面看看!”

跋锋寒和寇仲正全神留意前面的情况,只是略作点头,徐子陵遂跨过门槛,步进天井去。凭着刚才的印象,徐子陵试推左边厢房的门,木门应手而开。徐子陵朝内看去,登时愕然,只见一个黑色劲装的健美女郎,大剌剌地躺在纱帐低垂的榻子上,双目紧闭,动也不动。透过纱帐的净化,此女皮肤如雪似玉,白得异乎寻常,黑衣白肤,明艳夺目。她如玄丝的双眉飞扬入鬓,乌黑的秀发在顶上结了个美人髻,一撮刘海轻柔地覆在额上,眼角朝上倾斜高挑,最使人印象深刻是她挺直的鼻梁,与稍微高起的颧骨匹配得无可挑剔,傲气十足但又不失风姿清雅。红润的嘴唇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动人神气,像正在梦境里碰上甜蜜的遭遇。

<!--PAGE18-->徐子陵首先联想起阴癸派,但旋即肯定认为眼前此姝不似阴癸派的妖女,因为此女与婠婠、旦梅又或白清儿有种迥然有异的开朗气质,绝不是那种令人心寒的诡艳。

徐子陵愕然半晌,跨过门槛,移到榻前,伸手拨开纱帐。以他对女性的定力,亦不由心中赞叹。在劲服的紧裹下,她苗条而玲珑浮凸的美好身段表露无遗,惹人遐想。没有纱帐的阻隔,五官的线条更清晰得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美目深嵌在秀眉之下,两片洋溢着贵族气派的香唇紧闭着,呼吸轻柔得像春日朝阳初升下拂过的柔风。纵使她在沉睡中,徐子陵仍直觉感到她是个性格跳脱,活泼妩媚的女郎。她的艳色绝不逊于假寐时的婠婠。一时间,徐子陵连已来到荒村北面入口处的震天蹄音都忘掉了。

美女的睫毛动了一下,接着张开眸子,朝他瞧来,还甜甜浅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美丽牙齿。

外面小屋的跋锋寒和寇仲察觉到徐子陵那方面的异样情况,但既没听到打斗的声音,来骑又已入村,遂仍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

蹄声大作下,四十多骑拥进村来,个个劲装打扮,有兵器。带头是个满脸横肉的高大壮汉,背插双刀,双目闪闪有神,显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其他人无不是强悍之辈,动作整齐划一,很有默契。

带头壮汉勒马停定,其他人则散往四方,扼守村内所有通道。

跋锋寒移到寇仲那边的窗子处,低声道:“此人叫‘双刀’杜干木,我曾在洛阳见过他一面,好像是越王侗心腹大臣元文都的手下大将,乃吕梁派目下最杰出的高手,双刀使得相当不错。”

寇仲暗忖若能被跋锋寒这心高气傲的人评为“相当不错”,那就定有两下子。忽又感到吕梁派相当耳熟,想了想记起秦叔宝暗恋的情人,正是吕梁派主的女儿,心想怎会这么凑巧。越王侗正是名义上坐镇洛阳的皇帝,王世充只是他的臣子。

杜干木打出手势,众骑士纷纷下马,开始搜索全村。

徐子陵接触到一对充满挑战性的漂亮明眸,心神轻颤时,女子向他伸出洁白纤柔的玉手,微笑道:“拉人家起来好吗?”

徐子陵犹豫片晌,抓起她纤巧尖长的玉掌,登时一阵暖腻柔软的感觉直透心坎,心中微**。

美女被他拉得坐直娇躯,低鬟浅笑地说道了声“谢谢”后,移坐床沿去,拍拍旁边的空位道:“坐下来好吗?我们谈谈吧!”

徐子陵皱眉道:“外面那些人是否来寻你的呢?你还有谈天的闲情吗?”

美女作出侧耳倾听的迷人神态,咋舌道:“恶人又来捉奴家了!你定要救我,人家除了轻功外,其他的功夫都是稀松平常呢。”

她的眸子宛若**漾在一泓秋水里的两颗明星,极为引人。尤其是说话时眼神随着表情不住变化,似若泛起一个接一个的涟漪,谁能不为之心摇神动。

<!--PAGE19-->徐子陵忍不住问道:“姑娘究竟是谁呢?外面那批恶人又是何方神圣?”

美女长身而起,只比高挺的徐子陵矮上两寸许,身形优雅高。她毫不客气地坐入靠角的椅子内,螓首靠往椅背,闭目吁出一口香气道:“可真累死人呢!”

旋即睁开美目,欣然道:“人家只看你们入村时显露出来的英雄气概,便知你们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子,绝不会对我这弱质女子弃而不顾的,对吗?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董淑妮,王世充是我的大舅父。”

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眼前此女,正是跋锋寒提过艳盖洛阳的董淑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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