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10-->徐子陵道:“倘若他们仍在长安,我们的人终究会把他们找出来。搜捕在玄武门之战结束后开始,由世民兄亲自下令,诸葛德威和王伯当是其中两个目标。”
婠婠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便是如此。”
徐子陵摇头道:“这番形容对世民兄该不尽合理,世民兄的一贯作风是既往不咎,酌才而用,是和解而非剪除异己。不过因这些人牵涉到其他事,才会成为追捕的目标。”
西门在望。婠婠叹道:“此地一别,我们恐怕再无相见之期。”
徐子陵淡淡地说道:“我们众兄弟间有十年之约,届时重返长安,瞧瞧世民兄是否如我们猜想般是能治国爱民的好皇帝。你若有空,可来一聚。”
婠婠喜滋滋道:“原来子陵心中真的没有讨厌人家。”
徐子陵笑道:“仇恨只是负担和痛苦,婠大姊珍重。”
婠婠的马车缓缓驶出西门,长蛇般的车队扬起漫天尘土,在正午的春阳下,令人生出梦幻般不真实的奇异感觉。
“砰砰!”爆竹声响彻长安每一个角落,李世民登上皇位和寇仲向大唐効忠的消息双喜临门下,全城士民欣喜若狂,争相奔告,家家户户纷纷张灯结彩,迎接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侯希白从福聚楼的三楼透窗俯视街上充满节日欢乐的情景,叹道:“当你看到眼前的情景,会感到以往的一切努力和所流的血汗,是值得的。”
三楼挤满客人,闹哄哄一片,谈论的当然不离寇仲和李世民,若非受到嘱咐,恐怕所有人均会围拢到他们这张桌子来,现在只是发自真心的恭敬问好,累得跋锋寒、徐子陵和侯希白不停频频回应,到此刻才稍能歇息下来。福聚楼的大老板亲自领导伙计们伺候三人,添酒上菜,自以为荣,令三人颇为吃不消,比对起以前的待遇,有着天渊之别。
跋锋寒舒服的挨着椅背,说道:“宋二哥那方面不知情况如何?”
徐子陵道:“寇仲安排一队人马乘快船赶去,最迟黄昏时该有捷报。”
侯希白道:“怎么尚未见雷大哥来呢?”
徐子陵道:“寇仲早派人去请驾,随时抵达。”
跋锋寒道:“今晚若皇宫举行国宴,请恕我缺席,我跟这类场合,总是格格不入。”
侯希白笑道:“你是否怕见到傅君瑜呢?不用担心,傅大师于今早离城北返高丽,由皇上与寇仲亲自送行。”跋锋寒苦笑无语。
徐子陵皱眉道:“芭黛儿是否真的已离长安?”
侯希白笑道:“肯定没有离开,否则我们的老跋何用到尹府前失踪达整个时辰,我的娘,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哩!包括结婚生子。”
跋锋寒哑然笑道:“去你的!小白你何时学得像寇仲般夸大,兼满嘴粗言秽语?”
<!--PAGE11-->徐子陵帮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小侯是否猜对?”
跋锋寒坦然道:“猜对一半。我先去见君瑜,与她道别。接着去见芭黛儿,让她晓得我依然健在,因为根本没有与毕玄动手的机会,并答应她一件事,解开我们间的死结。”
徐子陵和侯希白大感好奇,连忙追问。
跋锋寒望着窗外,长长吁一口气道:“我答应她只要毕玄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惹他。”
侯希白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大喜道:“恭喜锋寒终迷途知返,不再耽溺于什么争雄斗胜。”
跋锋寒微笑道:“恰恰相反。而是我的眼界因寇仲而扩阔,把目标提高至击垮整个塞外联军。”
侯希白不解道:“这岂非是你和芭黛儿间另一死结,她岂容你令她的族人伤亡惨重?”
跋锋寒解释道:“我针对的是颉利的金狼军,与芭黛儿所属以突利为首的族系不同。她的族系多年来还不断受颉利的凌迫欺压,否则突利不用和颉利一度开战。而她不想我挑战毕玄,是因为怕我丢命。从我答应她的一刻开始,她变得像依人小鸟般快乐,因为晓得我终将她置于心内最重要的位置,明白吗?”
侯希白锲而不舍地问道:“你和傅君瑜有什么话儿说?”
跋锋寒苦笑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答你有关女人的问题,我与她像返回初识时的情况。此段情根本没有开始的机会,不过我会珍惜往日与她共处的时光。”
此时恢复本来面目的雷九指大摇大摆而至,后面跟着的是黄河帮大龙头陶光祖,前者固是春风满面,后者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三人欣然起立迎接,惹得满座宾客还以为寇仲驾到,纷纷引领争睹。雷九指和陶光祖抱拳向四方致意,登时喝彩声和掌声雷动,益添欢乐的气氛。
陶光祖趾高气扬的坐下,看着徐子陵为他注酒,大笑道:“我陶光祖不知多久没这般风光。当日投诚秦王时,还以为最少要牺牲一半兄弟,而如今竟没人损半条毛发,连以为他怯战失踪,事实却是被奸人掳去的三思也安然回来,这一切全赖雷老兄的关照。”
三思是指“生诸葛”吴三思,是黄河帮的副帮主。
雷九指怪笑道:“我雷九指何时点过黑路你去走。待你把大道社的生意全抢过来,你才明白什么是风光。”
陶光祖举杯道:“我们喝一杯,祝贺秦王荣登帝座,一统天下。”
雷九指接下去道:“更贺少帅可以荣休。”
大笑声中,美酒一饮而尽。陶光祖以袖抹掉酒渍,心花怒放地说道:“终到我黄河帮吐气扬眉的日子,以后在江湖行走,少帅和徐爷的名号比皇上更管用,天下谁不晓得我陶光祖的兄弟是谁。”
雷九指举杯道:“这杯是贺黄河帮重振声威,上上下下打通所有关节。”
<!--PAGE12-->陶光祖正容道:“大家晓得皇上是怎样一个人,我以后正正当当的做生意,光顾雷老哥的贞观钱庄,喝一杯。”又尽一杯。
侯希白讶道:“钱庄不是用来作个幌子吗?”
陶光祖笑道:“老雷是做出瘾来呢,何况长安很多人真金白银的拿银两来投资,岂是说不干便不干,不怕给人拆掉铺子吗?”
徐子陵笑道:“雷大哥可找小俊拍档,宋二哥肯定不会跟你胡混。”
雷九指狠狠道:“小俊乳臭未干,搂着彤彤晕其大浪,不知人间何世,哪来像老子我的做遍天下生意的雄心壮志。他奶奶的,整天嚷着回去帮大小姐干买卖,不明白男儿须创立自己的事业。”
徐子陵、跋锋寒和侯希白轰然大笑。
陶光祖向雷九指挤眉弄眼道:“幸好老雷你有青青夫人在大力支持,说不定小杰也会因喜儿姑娘被强征入伙,不用你那么孤零零、凄凄凉凉的一个老家伙去艰辛创业。”
雷九指双眼一瞪道:“我很老吗?”这次徐子陵三人笑得呛出泪水来。
忽然全堂轰动,纷纷起立,原来是寇仲偕可达志双双登楼。福聚楼大老板早有准备,率全体伙计列队欢迎,少帅之声震堂响起。
寇仲以笑容不断向各方拱手回报,直抵桌子,与可达志坐入伙计为他们拉开的椅内。老板欣然道:“这顿饭请容福聚楼致敬,少帅与各位万勿推辞,那是我们的荣幸。”
寇仲爽快答应,酒楼倏地静下,人人竖起耳朵,听他们有什么话说。
寇仲长身而起笑道:“各位乡亲父老、达官贵人,请继续用膳,喝酒猜拳,以掩护我们谈论军事机密,避免敌人探子乘隙满载而归。”一阵哄笑后,酒楼气氛终恢复正常。
寇仲坐下。雷九指道:“我迟到是因为去找老陶来凑热闹,你迟到却欠理由,罚你一杯。”
寇仲苦笑道:“我的理由比你多千百倍,你可知在街上寸步难行,全赖前五百刀斧手,后五百刀斧手,左一千禁卫,右一千御卫,我才能成功到此与你们相会。”
众人大笑,跋锋寒忍俊不禁地摇头哂道:“都说这小子夸大。”
侯希白嚷道:“就为他的夸大罚一杯。”
众人轰然对饮,充满大事底定的欢慰情怀。
可达志叹道:“真没想过仍可和你们共醉一堂。”
徐子陵道:“可兄有什么打算?”
可达志苦笑道:“有什么好打算的?小弟有一个请求,希望少帅能为我传达。”
寇仲拍胸口道:“只要是可达志提出来的,我怎也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是否要我向李世民说话?”
可达志道:“我当然晓得你寇仲是这种人,否则怎敢开口。我手下的三百战士,尽属我本族的人,五年前奉大汗之命来中土,助李渊攻打长安,历经多次战役,从五百人减至三百余人,大部分均在本地娶妻生子,若把他们驱逐,会是人间惨事。他们早习惯长安的生活方式,只有少部分人愿意随我离开。希望少帅请李世民格外开恩,让他们愿留的能留下来。只要对抗的不是突厥人,他们会全心全意为大唐効力。”
<!--PAGE13-->众人明白过来,难怪可达志难以启齿。值此以突厥人为主的塞外联军南下的非常时期,从军事角度考虑,李世民定会把所有突厥人逐离长安,以免军情外泄。
跋锋寒沉声道:“你有没想过这等同背叛颉利?”
可达志冷笑道:“打开始赵德言便一直排挤我。龙泉之役,赵德言和暾欲谷更拿我和你们的关系大造文章,恶意中伤我可达志。这次赵德言故意要我们留下来助李建成,不论事情成败,我们均陷于非常不利的处境。我可达志一向恩怨分明,别人如何待我,我必有同样的回报。”
众人掌握到他的意思,建成败亡,可达志和他本族战士当然难逃一死,即使建成胜利,联军南来,建成亦会先向可达志和手下开刀泄愤。赵德言此着是明害可达志。而在这种形势下,可达志不但进退两难,且是别无选择。
侯希白担心道:“达志不怕颉利向你的族人报复吗?”
可达志道:“我会派人通知族酋,着他们往北迁徙避祸,只要颉利和突利仍有矛盾,我的族人不会有危险。”
寇仲道:“达志放心,李世民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族人可在长安安居乐业,或增编入大唐军系内,此正为李世民华夷一家的政策。向北迁不如往南移,只要成为新大唐的藩属,可受到大唐的保护。”
徐子陵道:“达志本身有什么打算?”
可达志现出解决所有难题后的轻松,挨往椅背,油然道:“杜大哥曾多次游说我到山海关助他发展生意,继承他的事业,我也想转换个环境,诸事妥当后,我立即动身。”
寇仲欣然举杯道:“为达志光明的未来喝一杯。”
众人举杯痛饮,菜肴不断送上,摆得桌面插针难入。
雷九指放下酒杯,扯着陶光祖起身道:“我们有要事去办。今晚何不再到青青那里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寇仲想起尚秀芳之约,说道:“打完颉利那场仗,喝起来才真的痛快。”
雷九指哈哈一笑,偕陶光祖兴高采烈的去了。
寇仲问徐子陵道:“向我们的石美人报平安了吗?”
侯希白代答道:“子陵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空到东大寺去?”
寇仲喜道:“子陵你乖乖地去兴庆宫等我。我和达志办妥他的事后,立即到来会你,一起去见青璇。”
此时一名城卫十万火急的来到桌前,立正敬礼,报告道:“禀上少帅,宋家二小姐由南门入城,现该抵达兴庆宫。”
寇仲整个人弹起来,失声道:“玉致到了!”
徐子陵笑道:“达志的事,由我代办吧,还不快滚去迎接,记着我说过的话。”
寇仲望向可达志,可达志欣然道:“我对子陵比对你更有信心。”
寇仲一声失陪,刚踏出第一步,全堂过百人立即全体起立,鼓掌欢送。
<!--PAGE14-->侯希白举箸道:“他由他去,我们勿要辜负老板的一番盛意。”
徐子陵从内心深处涌起温暖,这就是和平统一的滋味。
寇仲一阵风般冲入兴庆宫,花萼楼前随来的二十多名宋家好手,在飞云卫协助下,正从马车卸下行装,见到寇仲驾临,抛下手上的工作,肃立致敬。寇仲匆匆打个招呼,冲上台阶,直入花萼楼底层大堂,宋玉致在四名女婢伺候下,身穿湖水绿色的衣裙,肩披轻纱,垂着燕尾形的发髻,令她优美的娇躯,仿若蒙上一层薄雾,正风姿绰约,轻盈地移步走向靠近龙池的一扇窗门,似要欣赏窗外迷人的春光湖色。
四名女婢首先发现寇仲,忙欠身施礼,整齐有致的娇声嚷道:“参见少帅!”
宋玉致秀躯轻颤,“啊”的一声转过身来,让寇仲得睹使他梦萦魂牵的如花娇颜。如非四名女婢在旁,寇仲肯定自己会不顾一切把她拥入怀里,先亲个嘴儿,轻怜蜜爱更不在话下。此刻只能冲至她身前,执起她一对柔荑,嗅着她阵阵迷人的体香,激动地说道:“玉致!”
宋玉致任他握着玉手,俏脸飞上两朵红晕,喜上眉梢地说道:“寇仲!”
寇仲忙向她打个眼色,宋玉致连耳朵都红透,轻轻道:“你们退下!”四婢应声而去。
不待四婢离堂,迫不及待的寇仲早一把搂个软玉温香抱满怀,正要寻找她的香唇,宋玉致热情如火的举起香臂,水蛇般缠上他的颈背,主动献上初吻。外面的世界忽然消失,只剩下火热的**,过往所有恩恩怨怨,对他们再无关重要。他们的关系,似在这刻开始,直抵天终地极的极尽。假如天地在此一刻崩塌,他们会一无所惧、两心合一的共度宇宙的尽头。唇分,宋玉致娇躯抖颤,不住喘息,秀脸火红,星眸半闭。
寇仲差点要抱她进房,只恨忽然浮现尚秀芳的玉容,心中涌起神伤魂断的罪疚感觉,叹道:“唉!玉致!我……”
宋玉致勉力张开美目,高挺笔直令她性格尽显的鼻子正嗅吸着他呼出的气息,秀眉轻蹙,审视他道:“为何你欲言又止?在玉致心中,仲郎的功业是旷古烁今,没有人可以比拟的。适才玉致入城,看到举城欢腾的情景,感动得哭起来。人家这次来是要好好奖赏你,全心全意地爱你。”一阵爆竹声适于此时从宫外城中某处传来,为她的话作最佳的说明和陪衬。
寇仲发觉她确眼皮微肿,忍不住轻亲她眼睛,亲她令自己愈看愈爱的鼻子,说道:“我又犯错了!”
宋玉致螓首稍仰,离开他少许,喜滋滋地道:“你是指楚楚姊吗?傻瓜,人家只会高兴仲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会怪你?玉致会派人到梁都把楚姊姊接来长安,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左一句仲郎、右一句仲郎,寇仲给她唤得心酥骨软,也更添歉疚,惨然道:“不是楚楚,是尚秀芳。”
<!--PAGE15-->宋玉致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只横他一眼,仍是满脸欢容,轻柔地说道:“还有别的美人儿吗?快一并给玉致从实招来。”
寇仲摇头道:“没有哩!真的没有。唉!是我不对,我不该……”
宋玉致封上他嘴唇,在他想进一步索吻前离开,以这甜蜜的动作阻止他说下去,柔情似水地说道:“就当功过相抵吧!尚才女肯做玉致的姊妹,是玉致的荣幸。”
寇仲大喜道:“真的吗?”
宋玉致佯作不悦道:“人家何时骗过你呢?仲郎啊!你为天下百姓做的美事,令玉致只希望能在下半辈子好好奖赏你,使你快乐。”
“秀宁公主到!”宋玉致一把推开闻得李秀宁到即心怀鬼胎的寇仲,说道:“玉致和秀宁公主有很多私话儿要说,快去办你的事。爹着我警告你,颉利的大军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李世民仓促登基后,立即在御书房逐一接见和安抚各重臣大将,由辰时忙至此刻,仍有大批臣僚在恭候李世民召唤。负责安排见驾的杜如晦和房玄龄见徐子陵、可达志联袂而来,不敢怠慢,一边派人飞报李世民,一边领两人径入书斋。
李世民亲自迎出房来,欣然道:“我正和魏卿谈得高兴。大家是自己人,不用任何避忌,免去一切宫廷礼节。”
徐子陵笑道:“皇上该自称为朕才合君臣礼规。”
李世民神采飞扬,哑然笑道:“子陵竟来耍我?好!恭敬不如从命,子陵以后勿要怨我竟敢向你和寇仲称孤道寡。”
一手挽着徐子陵,另一手挽着颇为受宠若惊的可达志,跨步入御书房。魏征起立迎迓,满脸喜容,显是与李世民相处融洽,如鱼得水。
李世民没有坐往龙案,先着可达志和魏征坐在一边,自己则扯着徐子陵并排坐对席,笑道:“魏卿教朕选拔人物而不党于私,负志业者则咸尽其才。字字金石良言,朕省悟良多。魏卿所言甚是,在现今的情势下,只有不问亲疏,不念仇怨,唯才是用,信任无疑,我大唐始有望振兴,不致辜负宋阀主对我们的期望。”
徐子陵有会于心,事实上李世民早有这番心意,却仍耐心聆听魏征同样的忠告,且出言夸赞,正显露他的宽容大度,乐于听臣下发表意见,鼓励他们表示意见。
魏征心悦诚服地说道:“皇上适才对微臣指出,人臣之对帝王,多顺从而不稍逆,甘言以取容,而此正为皇上深恶痛绝者。所以嘱微臣等以后发言,不得有隐,定要直言皇上过失。”
李世民欣然点首道:“凡能直谏无忌,可以施于政教者,朕必以师友之礼待之。”别头向徐子陵道:“我不知多么希望能到福聚楼找你们把酒言欢,只恨无暇分身。”又向可达志道:“可将军是子陵兄弟,有什么话直说无碍,朕必尽力完成可将军心愿。”
<!--PAGE16-->李世民的精明旷达,使可达志为之动容,遂把事情说出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此等小事,若朕竟然拒绝,还有颜面见子陵吗?”接着向内侍吩咐,立即传召温彦博。
可达志想不到如此顺利,连忙起立,正要跪倒谢恩,被李世民一把扶起,情词恳切地说道:“子陵和少帅之所以看得起我李世民,是因他们认为我李世民能为天下带来统一与和平,而非灾难和战争。于朕眼中,华夷一家,且有杨广前车之鉴,朕绝不容自己犯上同样错误。不同的民族是可以和平共存,对各方都是有利无害的。”
可达志露出感动神色,说道:“皇上打算如何应付塞外联军?”
李世民微笑道:“这方面朕交由少帅全权负责,少帅的心现在变得很软,联军中不乏他的战友兄弟,达志应可放心。”
魏征起立躬身道:“臣下之见,眼前实不宜与塞外联军正面交锋硬撼。虽然微臣对少帅有十足信心,且肯定在少帅领导下,我们赢面较大。”
李世民着可达志和魏征两人坐下,负手步至桌前,目光落在案头李渊亲传予他的国玺处,眉头轻蹙道:“魏卿这提议教朕好生为难,少帅不顾生死、视权位如草芥来助朕,讲的是一个义字,现在若我甫登皇位,立即推翻前诺,龟缩于长安而不出,坐看塞外联军到处破坏抢掠,怎对得起少帅,更无法原谅自己。”
可达志露出赞许神色,徐子陵却有另一套想法。对李世民如何驾御群臣,人尽其才,他早有体会。现在其话锋犀利逼人,不是要魏征哑口无言,而是要激励魏征再动脑筋,想出方法解决难题,冒死极谏,更以此称量魏征真正的斤两。魏征如因此退缩,肯定以后不会被李世民重用。
魏征待要起立陈词,李世民又移到徐子陵旁坐下,微笑道:“我们就当是闲聊,卿家不用拘礼。”
这次轮到可达志露出惊异神色,瞧出李世民是故意营造出轻松和谐的气氛,令魏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征显然被李世民虚心纳谏的诚意感动,沉吟片刻,恭敬道:“有两个原因,可以支持微臣的看法,首先皇上今天即位,而太子和齐王余势未消,国内百废待举,统一大业尚有余波,不宜因征战致有重大伤亡,影响国情民情的安定发展。其次是即使战胜,徒加深中土与塞外诸族的仇怨,早晚必将再为患于我。微臣愚见,请皇上参详。”
李世民欣然道:“魏卿字字珠玑,高瞻远瞩,然则对朕的难题,有何解决良方?”
魏征道:“少帅大智大勇,只要我们如实告诉少帅,他必有两全其美之法。”
可达志拍腿道:“这是最佳办法。达志亦有八字真言,让皇上参详,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PAGE17-->李世民、徐子陵、魏征三人同时动容。
徐子陵道:“达志是否在提醒我们?”
可达志微笑道:“可以这么说。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大汗并没有向我透露丝毫他的作战计划,显示他对我的猜疑,令我再不愿追随他,効忠于他。更重要是我认为以寇仲之能,必可达到魏先生的要求,把兵祸化解于无形。而我这般进言,说到底仍是为突厥族着想,不想我族树立像新大唐如此强大的劲敌,且深信皇上华夷如一的诚意,相信寇仲中外和平相处的承诺。最后仍是一点私心,希望皇上善待我留居长安的本系族人。”
李世民冷静地说道:“达志纯是揣测猜想,还是把握到蛛丝马迹?”
可达志沉声道:“联军集结于太原北疆的时间长得不合情理,更不符大汗爱用奇兵的一贯战术。从北疆至此千里之遥,必难避过你们耳目,即使能抵关中,途中必饱受狙击摧残。我敢肯定圣者之所以匆忙离开,正因联军已成功偷入关中,可于数天内抵达长安城外。”
李世民猛地立起,断然道:“朕立即要见寇仲。”
御书房内,寇仲听罢可达志的见解,笑道:“好小子!我不是说你达志,指的是颉利那老小子,我岳父更是目光如炬,嘱致致提点我,联军可在任何一刻突然出现。”
徐子陵淡淡地说道:“少帅的心情很好哩!”
寇仲轻松地说道:“好得差点要高歌一曲,只怕你们受不了我的腔子。咦!你们的神情为何如此凝重?有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根本不怕什么联军。”
李世民叹一口气,向魏征道:“魏卿可把心中想法,如实禀告少帅。”
寇仲向坐在他旁的魏征讶道:“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魏征遂再把己见说出。
寇仲听得眉头大皱,先往徐子陵瞧去,后者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认为魏先生的话有道理吗?”
李世民恳切道:“一切由少帅定夺。”
可达志默然不语。
寇仲向徐子陵赔笑道:“陵少认为对的,我这个小少帅怎敢反对,我只是在心中比较敌我形势。魏先生说得对,我们是名副其实的阵脚未稳,民情如此,军事上如此。即使少帅军、宋家军、江淮军三军及时赶至,我们仍有指挥和配合上的问题,新来甫到立即投入作战,对方却是蓄势而来,演练充足,我们将更难以乐观。他颉利小子若来个什么实则虚之,我就还他一个虚则实之,一切包在我身上。”
李世民大喜道:“少帅想到应付之法?”
寇仲笑道:“我的脑袋今天特别灵活。颉利潜行千里,终要现形。不过待他来至近处,我们才怵然惊觉,那就非常糟糕。所以眼前头等大事,是要弄清楚对方经由哪条路线攻来长安?”
<!--PAGE18-->李世民道:“颉利要避开我们探子耳目,会……”
可达志起立施礼道:“达志想去见族人,告诉他们皇上的恩赐,请皇上俯允。”
李世民尚未说话,寇仲笑道:“大家兄弟,有什么避忌的,快给我坐下。”
可达志摇头道:“我待会立即起程赴山海关,他日有缘,再和各位兄弟把酒谈心。”
李世民点头道:“达志放心,你的族人会在长安安居乐业,这是朕对达志的承诺。”
徐子陵起立道:“我送达志一程。”
两人去后,李世民续下去道:“他们会采取较偏西的路线,泾州的山川地势,最适合隐蔽兵马行藏,倘他昼伏夜行,兼之在今日之前我方无暇分神,确能避开我们耳目。”
寇仲问道:“泾州有什么重要城池?”
李世民道:“泾州最重要和具战略性的城池是武功,位于渭水之北,有官道直抵咸阳,离长安不到百里,距咸阳更近。倘若攻陷咸阳,即可控制渭水便桥,切断渭水南北两岸通道,进可攻长安,退可守咸阳。”
寇仲双目亮起来,说道:“我们如能守稳武功和咸阳,颉利岂非进退两难?”
李世民欣然道:“世民正有此意。颉利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泾州,必须大幅削减兵员,轻骑简装,更不能携带大量粮草,故若不能迅速攻陷城池,补给方面立即出现困难。”
魏征道:“咸阳和其北面的泾阳城唇齿相依,我们必须同时固守三城。塞外联军虽可从武功至咸阳途中的高陵县取得粮草补给,不过数量有限,只够他多支持十天至十五天,还得看人数而定。”
寇仲讶道:“先生对关中形势,竟娴熟至此,教人惊异。”
魏征叹道:“昔年追随密公时,曾多番替密公厘定进攻关中的计划,如今一切已成过去!”
李世民道:“长安形势的变化,肯定大大出乎敌人意料之外,不但长安军民一心,不伤丝毫元气,且消息不会外泄,对我们非常有利。世民先派出军队,大幅加强武功、咸阳和泾阳城防,其他一切全权交给少帅负责,即使少帅决定与颉利正面对撼,世民全无异议。”
寇仲笑道:“魏先生的提议发人深省,我寇仲更非好勇斗狠之人,何况联军中有我许多兄弟在其中。忽然间我又感到胜券在握,皇上请下令犒赏三军,昨晚辛苦的兄弟全体好好休息,一切事全交给我的属下去做。只要三城稳如铁桶,此战必成。”
李世民道:“少帅用的当是精兵战术,要世民拨多少人马给你?”
寇仲微笑道:“不用劳烦皇上一兵一卒,我的三千精锐便成。”
李世民道:“少帅须我如何配合?”
寇仲沉吟道:“问题在我的部队彻夜未眠,至少要好好休息四个时辰,才可出发,事实上你的手下也有同样情况。”
<!--PAGE19-->李世民思量道:“那我作两手准备,一边下令须出战的部队休息,另一方面集结船队,把装备粮食运上战船,三支先头部队于戌时前出发,分赴三城,定可在天明前巩固城防。然后我亲率主力大军,与你会合。”
寇仲伸个懒腰道:“趁现在尚有点时间,我要逼陵少带我去见他的美人儿,看能使陵少倾心的女子,究竟如何令人心动。”
<!--PAGE20-->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