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歌!
这四个字,宛如一道九天惊雷,在季云苍心中炸响。
是这首诗!
是这首让他魂牵梦萦的《桃花庵歌》!
关于这首诗,江云帆那小子始终藏着掖着,只肯透露寥寥数句,却已让季云苍奉为圭臬,做梦都想一窥全貌。因为他认为自己毕生所学,最终仿佛都是为了能写出这样一首诗。
奈何他的才思与笔力,自十年前便已油枯灯竭,灵感尽散。
这十年间,他再未写出过一首能让自己满意的诗篇。
当他第一次听到《桃花庵歌》的残句时,那份久违的喜爱与感动,几乎让他老泪纵横。这首诗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无数幻想的凝结,是他求而不得的镜花水月。
而此时此刻,台上那位清丽的小姑娘,江云帆的亲妹妹,竟说她记得此诗的内容,并且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完整地朗诵出来。
季云苍已然无法形容自己翻江倒海般的心情。
或许是狂喜,或许是期待……
“好,好一个桃花庵歌。”
江元勤在台上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嘴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在他心中,早已给江云帆打上了废物的烙印。一个连诗与歌都分不清的蠢材,取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又能作出什么惊天之作?
他现在倒是真心希望那个窝囊的三弟就在现场,好让他亲耳听听自己所谓的“大作”被当众宣读。丢尽脸面之后,再彻底认清与他这个二哥之间那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此时的江滢,孤身立于台上,对江元勤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她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
要让这满堂宾客,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哥哥,江云帆,绝不是废物!
于是,那日哥哥卧房书桌上,那张素白细纸上写下的诗行,便如潮水般在她脑海中迅速浮现,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江滢摒弃了所有杂念,江滢不带任何感情,就这样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换酒钱。”
听到这里,台下众人稍稍舒展了紧锁的眉头,那原本因期待而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几分。
开篇平实,倒也朗朗上口。
沈远修捋着胡须,开始细细琢磨其中韵味。
而在人群后方的角落里,季云苍已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其中,细细品味这首诗的每一个字。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至此,江元勤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扩大,心中的傲气与不屑也愈发浓烈。
这诗的平仄节奏与韵律连贯倒还算工整,可要论其内涵深度,与那些市井间的打油诗又有何区别?
“果然,江云帆还是那个江云帆。”他站在江滢不远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笑着点评,“你说他会写诗,可耗费了这么多年心血写出来的东西,依旧不过如此。”
江滢的身子微微一颤,方才因紧张而忘掉的后续诗文,在这一刻的刺激下,竟瞬间清晰地回想起来。
她依旧没有理会江元勤,如古井般不起波澜的眼眸凝视着前方,继续开口朗诵: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
江元勤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他本以为这是一首普通的七言律诗,到方才那句便该结束了,却万万没想到,后面竟还有如此转折!
而这后续的四句……其意境之高远,竟将整首诗的格调瞬间拔高了数个层次!
短短四句,便把那种超然物外、不求富贵的洒脱情怀表达得淋漓尽致。若再结合前文那看似平淡的描绘,更是相映成趣,让人深切体会到那份与桃花美酒为伴的闲适与自由。
这首诗,当真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江云帆所写?
相比于他的疑惑,沈远修坐直的身体已然顿住,那张微胖的老脸也有些动容。
他已经预感到,这首诗还有后文,而且绝不简单!
果不其然,江滢清冷的声音很快便再次响起: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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