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张队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客厅中央的景象。
向东没有倒在地上。他坐在一张意大利进口的单人沙发里,头向后仰,手臂无力地垂下,手里还松松垮垮地握着一支手机。鲜血从他胸口的白衬衫渗透出来,流淌在沙发上,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他不是一个死人。他是一个作品。
“构图,光线,姿势,”法医老陈摘下口罩,走到张队身边。“完全复刻了十七世纪画家伦勃朗的名画,《杜普教授的解剖课》里那个中心人物的姿态。这是第三起了,张队。第一起是米开朗基罗的《垂死的奴隶》,第二起是雅克路易大卫的《马拉之死》。现在是伦勃朗。凶手在用我们榕城的富豪,重现世界美术史。”
“现场呢?”张队的声音沙哑。
“完美。”老陈吐出这两个字。“门窗完好,没有撬动痕迹。电子门锁记录显示,最后一次开门是昨晚九点半,是向东自己回的家。屋内没有搏斗痕迹,没有除死者之外的任何指纹、毛发、皮屑。凶手是一个幽灵。”
“狗屁的幽灵!”张队猛地把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就是一个变态!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王局”两个字。张队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边。
“喂,王局。”
“张建军!第三起了!你告诉我,你的专案组到底在干什么?整个榕城的上流社会都快疯了!今天早上我接了七个电话,全是要我给个交代的!媒体已经堵在楼下了,你让我怎么说?说我们警方连凶手的影子都抓不到吗?”
电话里的咆哮声,隔着几米远,周正都能听见。
“王局,我们正在全力侦查……”
“全力侦cha?你的全力就是让凶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他的‘艺术三部曲’?我告诉你,张建军,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案子再没有突破性进展,你就给我去交管支队报道!”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张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黑压压的记者和警车,身体微微颤抖。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一种被戏耍、被逼到绝境的无力。
“查!”他转过身,对所有人低吼。“把向东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秒都给我挖出来!他的社交、他的仇人、他的情人、他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我全都要!”
地下二层,市局档案科。
霍骁面前堆着三座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档案山。牛皮纸袋已经发黄变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霍副科长。”钱科长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这些是九七年到九九年,城西分局所有的归档卷宗。一共是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份。按照规定,超过二十年的非重大案件档案,需要进行数字化归档。这活儿以前是小李干的,他最近腰不好,你就辛苦一下。”
霍骁从档案山后面探出头。
“全部?”
“对,全部。”钱科长推了推老花镜。“一份一份地核对,扫描,录入系统。这是档案科的基础工作,也是最重要的工作。急不得,要的就是耐心和细致。”
钱科长没有提昨天晚上魏征带人闯进来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他表现得和一个普通、刻板、遵循规则的老档案员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交到霍骁手里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一种无声的报复和示威。
“我需要一台扫描仪和电脑。”霍骁说。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钱科长指了指角落里一张空桌子。“那台是新的,速度快。别怕累着你这个年轻人。”
霍骁没再说话,他搬过一个箱子,坐在桌前,开始工作。
第一份档案,入室盗窃。
第二份档案,邻里纠纷。
第三份档案,自行车丢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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