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乡蔷夫佐吏,项川立刻就被孙蔷夫委以重任。
孙蔷夫是个有抱负的官员,他听了项川的蓝图,恨不得马上就大干一场。他交给项川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查乡里的田亩和税赋记录。
这是一个最基础,也最得罪人的活。
安平乡的税赋记录,一直由一个姓王的家族把持着。乡署的主簿,就是一个叫王林的半老头子,王家旁支的族人。这个家族在安平乡盘踞了上百年,关系网错综复杂,乡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有他们的影子。
项川一个外来户,一上来就要动他们的蛋糕,其难度可想而知。
果然,项川一头扎进堆满灰尘的档案库,王林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哎呀,项大人,真是不巧。”王林一脸“歉意”地说,“前阵子库房漏雨,南边那几架的卷宗都给泡了,字迹模糊,怕是看不清了。”
项川走到南边,随手抽出一卷,打开一看,果然是墨迹化开,一塌糊涂。这些卷宗,恰好是关于乡里几块最肥沃的官田的记录。
“那北边的呢?”项川面不改色。
“北边的倒是完好。”王林眼珠一转,“不过,那些都是各村报上来的流水账,杂乱无章,大人您是读书人,怕是看不惯这些粗鄙之物。要不,我给您整理一份简录出来?”
让他整理?那项川看到的,就全是他想让他看到的东西了。
“不必了,我喜欢自己看。”项川淡淡一笑,便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卷一卷地翻看起来。
王林见他如此,心中冷笑。
“哼,愣头青。这成百上千的竹简,光是看一遍就得几个月,看吧,看死你!”
他吩咐手下的书吏,不必理会项川,甚至可以暗中使些绊子,比如把不同年份的卷宗混在一起,或者“不小心”弄丢几卷关键的。
接下来的几天,项川真的就如他们所愿,整天泡在档案库里,埋首于故纸堆中,像个书呆子一样,一言不发。
王林和他的手下们,看项川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变成了嘲笑和不屑。他们私下里都说,蔷夫大人这次是看走了眼,提拔了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傻小子。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项川看似在看那些杂乱无章的流水账,脑子里却像一台超级计算机一样,在飞速地运转。
他根本不需要去看来龙去脉,他只需要提取几个关键数据:每户人家的姓名、上报的田亩数、缴纳的税粮数,以及年份。
同时,他派了张远和那两个佣兵,以“巡查民情”的名义,到下辖的九个亭去,不干别的,就从马亭长那样的老亭长口中,套取各个村庄大概的人口数和实际耕地面积。
这些凡人,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大帝的神魂,处理这点信息,是多么轻而易举。
一个星期后,项川的脑子里,已经构建出了两套完全不同的账本。一套是王林他们想让他看到的、漏洞百出的官方账本;另一套,则是他通过各种数据交叉比对后,推演出来的、接近真实的隐形账本。
这天,孙蔷夫召集乡署所有官吏议事。
会上,主簿王林照例开始哭穷:“大人,今年的秋税收得差不多了。只是……唉,好几个村子都说遭了灾,收成不好,最后核算下来,比去年,怕是还要少收一成半。这……这报到县里,怕是不好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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