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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月冒险(2 / 2)

我们所有人,时不时也会被这么说(尤其是我们自己的妻子)。不过,以佩因特博士来说,好些事实能够佐证,真实性更多了几分。

倒不是佩因特博士不爱妻子;事实甚至可谓恰恰相反。为了妻子,要他做什么都行,但不幸的是,妻子想要的东西所费不赀。佩因特太太品味奢靡,通常别人会建议她这样的女士不应嫁给科学家,就算登得了月的科学家也不该嫁。

佩因特太太的弱点是珠宝,尤其对钻石不可自拔。当然了,此般兴趣为她的丈夫带来不少担忧。身为忠实且深情的丈夫,佩因特博士不只担忧,更积极了解钻石,成了全世界顶尖的钻石专家——虽说纯然是科学,而非经济层面。他对钻石的组成、来源与特性认识之深,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不幸的是,他不需实际拥有钻石,也能深入研究;佩因特太太无法把丈夫的丰富学识挂在颈子上出席宴会。

如同先前所说,佩因特博士的本业是地球物理学,研究钻石只是副业。他研发出许多优异的测量仪器,能侦测电脉冲与磁力波,借以探测地球内部构造,就像为地层深处拍摄X光片。因此,佩因特博士成为探测月球神秘内部构造的人选之一,完全是意料中事。

佩因特博士对于登月颇为热切,但在范德堡指挥官看来,他当时似乎不太情愿离开地球。不少人都出现类似的情况:有些人无法克服恐惧,尽管能力优秀,只能将他们排除于登月团队之外。但佩因特博士的理由与个人较无关系;他正埋首于一项重大实验,已投入毕生努力,因此不愿在成果出炉前离开。然而,登月任务不等人,他只能把实验交给助手进行。离开后,他仍持续与助手们联系,以无线电交换密语般的信息,这让第三太空站的通信部门深感困扰。

眼前有个全新世界,有那么多奇景得以探索,佩因特很快忘却了地球的牵挂。他会乘着美国队带来的小型电动机车,带着地震仪、磁力计、重力计与地球物理学家才看得出名堂的各种仪器,在月球地表到处冲来冲去。人类花了数百年才获得地球的地质知识,他在短短数周中,就想了解月球的一切。尽管他只能探索月球总共一千四百万平方英里表面的极小部分,佩因特也执意好好把握。

他仍时不时收到地球的同事们捎来的消息,及佩因特太太简短而深情的信息,但两者似乎都引不起他太大兴趣。即使不是因为忙得没时间睡觉,二十五万英里的距离也确会让人以全新观点看待人际关系。我认为,佩因特博士在月球上才第一次由衷感到快乐。若为如此,他亦不是唯一一人。

基地不远处有一个颇为完整的陨石坑,为月球表面的大型喷气口,边缘直径约两英里。虽然距离相对近,却落于联合任务一般范围之外。抵达六周后,才由佩因特领着三人,驾驶小型曳引机前去探勘。他们已越过月球地平线,因此失去与基地间的无线电联系。不过,我们并不担心,若有任何问题,他们随时都能呼叫地球,将信息转传回基地。

佩因特与队员失联了四十八小时,这通常是月球上连续工作时数的上限,就算服用提神药物也一样。起初,探勘任务顺利,甚至有些枯燥,一切皆按既定计划进行。他们抵达陨石坑,撑起加压圆顶小屋,解开行李,记录仪器读数,并架设可携式钻头,准备采集地核样本。在等钻头将月球内部样本送上来时,佩因特获得人生中第二重要的发现。至于第一重要的发现,约于十小时前已发生,只是佩因特自己仍不晓得。

陨石坑边缘有一堆巨岩;三亿年前,月球剧烈喷发,物质从内部数英里深涌出,撼动了月球表面。佩因特心想,无论他的钻头对月球做了什么,都远不及于此。可惜,他身边这些如山的地质样本并没有整齐地按顺序排放,不仅散布一地,更扩及肉眼范围以外;喷发如此剧烈,甚至将物质轰入太空。

佩因特攀上耸立的残渣,挥舞他的小锤子,寻找可能的样本。他的队员突然听见他大声呼喊,接着看见他捧着一块看来像劣质玻璃的石块向他们跑来。过了一会儿佩因特才有办法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明他为何如此大惊小怪;接着,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四人才想起原先的职责,继续工作。

范德堡以视线迎接返回基地的派遣队员。尽管他们已经跋涉两天,四人看来并不如预期疲惫,举手投足流露快活之情,连太空服也遮不住,可清楚看出探勘任务大获成功。因此,范德堡便有两个要恭喜佩因特的理由了。地球传来的信息非常隐晦,但显然佩因特的实验(无论主题为何)终于迎来最终成功。

范德堡指挥官看到佩因特手里捧着的物体,几乎忘了那条信息:他认得钻石原石的样貌,而佩因特手中的原钻是人类所看过第二大的,只有达到三千零二十六克拉的库利南钻石稍微比它再大一些。“我们早该想到的,”范德堡听见佩因特欢快的叨念,“钻石总与火山喷气口有关,但我没想到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范德堡突然想起地球传来的信息,交给佩因特。他迅速读完,表情大变。范德堡告诉我,他一辈子从没看过有人收到恭贺的喜讯,脸色却垮得如此快。信息写着:“我们做到了。第五百四十一次测试调整容器压力,大获成功。无尺寸限制。成本低至可忽略。”

“怎么了?”范德堡看见佩因特备受打击而问道,“不管内容为何,感觉都不像坏消息呀。”

佩因特像搁浅的鱼,吞了两三口水,无助地看着掌中的硕大宝石。他将之抛入空中,宝石倚着低重力,半飘浮着,慢动作般降至地面。

最后,佩因特终于发出声音。

“我的实验室多年来一直试图合成钻石,”他说,“昨天,这东西还价值约一百万元,今天顶多值个几百。我不确定还要不要费神把它带回地球。”

他当然还是带了,不然实在可惜。往后三个月,佩因特太太拥有全世界最美的钻石项链,价值千元——多是切割与抛光的成本。接着,佩因特制程开始商业化生产,一个月后,佩因特太太便诉请离婚,理由是“严重精神痛苦”。我想,这应该还算合理吧。

观察太空

说到我们在月球进行的实验,查资料时我才惊觉,最知名的那个实验原来渊源已久,甚至可回溯至一九五五年。当时,高空火箭研究仅有十年历史,多数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白沙飞弹靶场进行。那些早期实验中最为壮观的,便是于一九五五年完成,包括将钠金属注入高层大气的实验。

<!--PAGE10-->在地球上,即使天空澄澈,星光之间的夜空仍非漆黑一片,而是覆着一层朦胧的微光。部分原因是天空几百英里上方的游离钠原子会发光。若将散布于好几立方英里的钠原子收集起来,钠金属的体积不过一个火柴盒大小。因此,早期研究人员便想到,若用火箭将几磅的钠金属送进电离层,想必其烟火效果将颇为壮观。

他们想得没错。一九五五年初,火箭喷出的钠以黄光照亮了白沙地区的天空,像某种人工月光,钠原子消散前竟维持了逾一小时之久。这个实验不是为了好玩而已(不过确实很好玩!),而是为了严谨的科学研究。观测仪器追踪钠原子发出的黄光,搜集了许多上层大气的新资讯——若没有这些知识,太空飞行便不可能实现。

登月时,美国队便决定在月球更大规模地复制这个实验,若将几百公斤的钠金属从地表射至月球的天空,产生的光应该在地球也看得见。只消一副双筒望远镜,就能看见钠原子在月球大气层发出的光。

(顺带一提,有些人仍不晓得月球确实有大气。虽然比人类能呼吸的大气稀薄了一百万倍,若备有合适的仪器,确实能侦测出来。虽然稀薄,作为陨石防护罩却是一流的,毕竟它可达数百英里厚。)

好几天来,每个人都在谈论这次实验。钠金属弹已随上一班运载火箭自地球送来,看起来相当厉害。其操作极其简单:引信点燃后,燃烧产生钠金属蒸气,并逐渐累积高压,直到容器膜片爆炸,钠金属将从一特殊形状的喷嘴喷洒至天空。入夜之时发射,钠形成的云朵将逐渐上升,一旦离开月球的阴影、直接接触到日光,便会发出灿烂光芒。

日落可说是自然界最令人惊叹的景象之一,月球上的夜幕更令人加倍惊艳;眼看闪着烈焰的圆盘缓缓沉入山脉中,心里便晓得要十四天后才会再见到太阳了。但是,天空并不会沉入黑暗中,至少月球面向地球的近侧不会。地球永远高悬,既不升起亦不落下,云层和海洋反射的光使月球地景笼罩在一片蓝绿色的朦胧光雾中。因此,比起艳阳刺目,月球的夜晚反而比较容易辨明方位。

即使不须执勤的人也特地出来旁观实验。钠金属弹置于三艘船之间的三角形空地中央,直立着,喷嘴朝天。美国队天文学家安德森博士正在测试发射开关,除了他之外,众人都与发射点保持一定距离。钠金属弹看来颇符合其“炸弹”之名,但其实并不危险,与气泡水机差不多。

三艘船所有观测设备似乎都已集中于此,以记录整场“演出”。望远镜、光谱仪、摄影机和其他众人能想到的设备排排站好,准备捕捉精彩画面。而且,这与地球上的阵仗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今晚,每个看得到月球的业余天文爱好者都站在后院里等待,边听广播实况播报实验进度。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最醒目的发光星体,陆地上方晴朗无云,家乡的大伙儿们视野应该不错。这样才算公平;毕竟,账单是他们付的。

<!--PAGE11-->实验还有十五分钟才开始。真想在太空服里抽烟,希望有不会让头盔起雾、遮蔽视线的抽法……这不是我第一次想到这件事。科学家解决了那么多难题,这点小事却没有解答,真可惜。

在这个实验中我无事可做,为了打发时间,我将太空服里的广播打开,开始收听戴夫·博尔顿的精彩转播。戴夫是我们的主要领航员,也是出色的数学家。他舌灿莲花,言辞之鲜活丰富,以致他的转播有时还得经过英国广播公司的审查。可这次转播经由地球转播站即时播送,英国广播公司对内容可就束手无策了。

戴夫刚简短而清晰地说明实验目的,描述发光的钠原子云以时速约一千英里上升,能如何协助我们分析月球大气。“但是呢,”他继续对地球侧耳等待的百万听众说道,“容我强调一点。钠金属弹点燃后,各位仍有整整十分钟什么也看不见,我们也看不见。钠原子云在月球阴影中上升时是透明的,与太空中的日光接触后才会变得光彩夺目。没有人确知会有多亮,但凡望远镜直径超过两英寸,都肯定看得见。也就是说,任何一副不错的双筒望远镜都行。”

戴夫必须继续这样说上十分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甚感敬佩。接着,伟大的一刻到来,安德森按下发射开关。钠金属弹开始加热,钠原子蒸发为气体,逐渐累积压力。三十秒后,一阵轻烟从长型的喷嘴向天空发射。接下来,我们得再等十分钟,等隐形云朵上升至星辰的高度。我心想,酝酿这么久,结果最好够精彩。

分分秒秒逐渐流逝。然后黄光突然在天空扩散开来,像一大片极光,在众人眼前坚决地越变越亮。仿佛艺术家以燃着火焰的画具朝星空挥洒颜色,我看着空中发亮的笔画,瞬间惊觉,有人成功密谋了史上最伟大的广告!因为,那些发亮的笔画渐渐形成字母,字母又组成两个单字,正是世上最知名的软性饮料品牌——应该不需要我指名道姓,再为他们打一次广告了吧!

怎么办到的呢?第一部分显而易见。有人将尺寸相符的模板放入钠金属弹的喷嘴里,这样一来,散逸的蒸气便会自然形成文字。既然月球大气中并无阻碍,字母便可不变形且隐形地升至星空。我知道地球上有人会用小型飞机写空中文字,但这次的规模可大了好几倍。无论我对谋划者的看法为何,仍不禁佩服他们的巧思。“O”和“A”成形有些困难,不过“C”与“L”都完美无缺。

尽管起初受到极大震撼,我能很高兴地报告,本次科学实验皆按计划完成了。真希望我还记得戴夫·博尔顿转播时说了什么。就算他才思敏捷,想必也一时无语吧。当然,此时地球一半的人都知道他在描述什么。隔天早上,地球上每家报纸都刊出同张经典照片:新月旁的暗影中写着斗大的发光文字。

<!--PAGE12-->字母清晰可见超过一个小时,才散逸至太空。那时,文字已经上千英里长,有些模糊,但在完全散失于月球与地球之间的真空前,仍可辨识得出。

接着,真正的烟火才开始迸放。范德堡指挥官简直气炸了,迫不及待开始修理下属。不过,“搞破坏”的人显然远在地球。毕竟,钠金属弹是在那里准备完成、运至月球,且计划直接使用的。不久后,他们就找到罪魁祸首,开除了那位偷天换日的工程师。他大概不太在乎吧,他可有好些年不须烦恼财务问题了。

至于实验本身,以科学观点确实大获成功。所有的记录仪器皆运作完善,可仔细分析形状出乎意料的发光云朵。不过,我们从此不肯放过调侃美国人的机会,尤其范德堡指挥官最惨。登月以前,他滴酒不沾,最常喝的便是某种曲线瓶身的饮料。这次事件以后,出于个人原则,他只喝啤酒——可他根本不喜欢那玩意儿!

“居住地”问题

我已经提过首次登月任务出发时,我们如何……姑且称之为“耍手段”吧,争得第一。最后,美国、苏联与英国的船几乎同时降落。然而,从未有人解释过为何英国太空船比其他人晚了快两周才返航。

噢,我当然知道官方说法,那可是我帮忙想出来的。单就说法本身而言,并无不实之处,不过,真正值得说的却未曾提及。

各个层面而言,首次登月联合任务大获成功。仅有一人牺牲,且弗拉基米尔·苏洛夫丧命的方式却也使他永垂不朽。我们搜集的知识足以让地球好几代科学家保持忙碌,且将为我们对所处宇宙的所有认知带来革命性改变。确实,我们在月球五个月的时间相当值得,胜利返航时,亦将受到热烈欢迎,只有极少数英雄曾经历如此礼遇。

可是,任务结束前还有许多收尾工作。各式仪器散布于月球地表,仍忙着记录读数,而这些资讯无法自动以无线电传回地球。三艘船都留至最后一刻也没有意义,单留一艘船的工作人员便可完成。但谁想独自留下来善后,却让其他两组人独占鳌头呢?这是个难题,而且必须尽快解决。

补给方面,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无论我们要待多久,自动运载火箭都能为我们补给空气、食物与水。我们全都相当健康,尽管有些疲惫;未出现任何原先预期可能发生的精神问题,或许是因为我们忙于工作、吸收新知,根本没时间担心会发疯。但可想而知的是,众人都很期待返回地球,与家人团聚。

计划第一次被迫更动是因为奇奥科夫斯基号不得不退役。太空船其中一支脚架底下的地面突然坍塌,船体虽然仍能直立,但船壳却已严重变形,加压舱房出现十几处裂缝。我们曾争论是否要在现场维修,最后决定,奇奥科夫斯基号以此状态起飞实在过于冒险。因此,苏联人不得不搭乘奋进号与戈达德号返航。利用奇奥科夫斯基号剩余燃料,我们两艘船得以负荷额外的乘载。但返航旅程将会非常拥挤且不舒适,所有人都得轮班用餐、睡觉。

<!--PAGE13-->因此,率先返航的不是美国队的船就是英国队的船。最后那几周时,随着远征任务工作收尾,范德堡指挥官与我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我甚至考虑过,或许应该掷铜板决定……

另外,我也注意到另一个问题:船员纪律。这么形容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我不希望被误会说船员曾经可能叛变。不过,我的下属工作时开始有些漫不经心,可能不见人影,非执勤时间便在角落匆忙地涂涂写写。我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自己也涉入其中。目前月球上的所有成员中,没有一个人尚未向某家报章杂志卖出独家报道版权,而我们全都截稿在即。与地球联系的无线电电传打字机全时运作,每天传回上万字;更多大篇幅的不朽散文则透过语音线路听写回传。

一天,英国队实事求是的天文学家威廉姆斯教授来找我,为我最头痛的问题指出解答。

“老大,”他说,一边设法在圆顶屋中我那随时可能坍垮的办公桌旁勉强保持平衡,“是不是没有任何技术上的理由可让我们先回家?”

“没有,”我说,“只有名气、财富和与家人团聚,我得承认,这些都不构成技术上的理由。若地球继续补给,我们再待上一年都没有问题。不过,若你胆敢如此提议,小心我勒死你。”

“不会那么糟,只要主要队伍返航,不管谁留下,顶多只需要两至三周就能完成剩下工作。而且,留下来的队伍还会因为自我牺牲、谦逊等原因得到不少功劳。”

“对于第二返抵家园而言,好处未免也太少了。”

“对,还需要其他值得我们这么做的理由,更为具体的物质报酬。”

“我同意。你有什么建议?”

威廉姆斯指向我前方墙上的月历,挂在两张从戈达德号偷来的美女画报中间。我们留在月球的每个日子都以红笔画叉;两周后,预定其中一艘船率先返航的日期则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这就是你需要的答案。”他说,“如果我们这时才回去,会怎么样呢?让我告诉你。”

他说了,我对于自己没有先想到而懊恼不已。

隔日,我向范德堡与克拉斯宁说明我的决定。

“我们可以留下来收尾,”我说,“这是常识。戈达德号比我们的船大,能多载四人,我们却只能勉强多载两人。范,若你们先走,就没那么多人得等到望眼欲穿。”

“你真好心,”范德堡回道,“我不否认,能早点回家我们当然很高兴。既然奇奥科夫斯基号无法返航,这个决定也合乎逻辑。但你们还是得牺牲许多,我不想占你们便宜。”

我夸张地挥挥手。

“别想那么多,”我回答,“只要你们别揽下所有功劳,我们就等轮到时再出风头。毕竟,你们回去后,这里就只留我们当家做主了。”

<!--PAGE14-->克拉斯宁表情微妙,颇有深意地望着我,而我难以回应他的眼神。

“恕我听起来有点愤世嫉俗,”克拉斯宁说,“可是当有人帮了别人大忙却不求回报,我总会起疑心。老实说,我觉得你的理由不太有说服力。你该不会还有其他的心思吧?”

“噢,好啦,”我叹口气,“不过就想邀点功嘛。但看来我大概无法说服你们相信我的动机,不如就老实告诉你们好了。不过,拜托别说出去,我不希望地球的民众因此幻灭,毕竟,他们都还以为我们是高尚的英雄,求知若渴。就让他们继续这么以为吧,对我们大家都好。”

接着,我拿出月历,向范德堡与克拉斯宁解释威廉姆斯告诉我的一切。他们起初还抱着怀疑,接着越来越流露同情。

“我没想过,竟然那么严重。”范德堡最后说。

“美国人从来没有那么惨,”我哀伤地说,“总之,我们已经这样半个世纪了,眼前也看不到改善的一天。那么,你同意我的提议吗?”

“当然,我们本来也不吃亏。下一次远征任务出发前,月球就交给你啦。”

两周后,看着戈达德号突破天际,航向在远方对我们招手的地球时,我还记得这句话。美国人与四位苏联人离开后,我们确实感觉有些寂寞。我们对地球欢迎他们的阵仗感到羡慕,看着电视转播莫斯科与纽约的凯旋游行,不免升起妒意。然后,我们再次投入工作,消磨时间。每当我们感到沮丧,就在纸片上算算加法,便再次感到欢欣。

月历上的红叉沿着地球短暂的日夜一路蔓延。(实在过于短暂,以致几乎与月球上漫长的周期脱节。)最后,我们终于准备就绪。所有仪器读数皆已记录完整,样本已打包好、安全地放在船上。马达重新活过来,发出怒吼,起飞时一阵加压,近似我们将在地球再次体验的重力。我们已如此熟悉下方月球崎岖粗糙的地貌,现在却迅速远离。几秒内,我们就再也看不见自己挥汗架设起的建筑与仪器,留待未来的探险家使用了。

我们返航,回到地球的旅程平静且不舒适,最后回到第三太空站,在已经半拆解的戈达德号旁停下,搭乘渡轮回到我们离开了七个月的世界。

七个月:如同威廉斯指出的,这是非常关键的数字。我们待在月球的时间已超过半个财政年度;而对我们所有人而言,这都是我们人生中获利最丰的一年。

我想,这个星际法律漏洞迟早会被补起来;国税局仍在打官司,意图最后一搏,但我们仍安然受一九七二年资本利得法案第57节第8段内容[3]的保护。我们的书籍与文章都是在月球完成的,除非月球成立政府、征收所得税,不然我们一毛钱都不用缴。

若最终裁决对我们不利,总还有火星……

<!--PAGE15-->(译者:张芸慎)

[1]舍伍德森林:位于英国诺丁汉地区,传说中神射手罗宾汉居住的地方。

[2]绿手指:greenfgers,在英文中喻指精通园艺的人。

[3]以英国为居住地超过183天要缴所得税,且20世纪20年代后英国税率调高,尤其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因二战成本,税率最高。——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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