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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人物(1 / 2)

首次发表于《白鹿酒馆故事集》

在这篇来自白鹿酒馆的故事里,哈利·珀维斯向我们介绍了一位“真正的疯狂科学家”。他住在康沃尔偏远地区。巧合的是,“查尔斯·威利斯”——或者我应该说是阿瑟·克拉克——在战争期间也曾在那里服过一阵子兵役。

当时我们正在讨论伦敦中央刑事法庭一场轰动一时的审判,哈利·珀维斯随口说道:“我曾经在一个相当有趣的案件中担任专家证人。”这个人有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才能,那就是把谈话引到他自己想要的方向上。

“只是证人而已啊?”德鲁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同时斟满两杯巴斯麦酒。

“是的——但也是相当惊险呢。那是在战争初期,也就是我们料到会被入侵那会儿。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在当时没听说过。”

“你凭什么认为,”查尔斯·威利斯怀疑地说,“我们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是我看到哈利试图隐瞒自己的行踪却被人揭穿的寥寥几次之一。“找借口的人就是在坐实自己的过错。”我想到了法语里的这句话,等着看他会采取什么样的逃避手段。

“那是一桩非常特殊的案子。”他端着架子答道,“我敢说,你们要是看到了相关报道,肯定会跟我提到的。我的名字很显眼。整件事情都发生在康沃尔郡的一个偏僻的地方,牵涉到了那种稀有物种——也就是真正的疯狂科学家——当中我所见过的最好例证。”

也许那并不算是个公平的描述,珀维斯急忙又修正了自己的说法。霍默·弗格森是个古怪的人,有一些小怪癖,比如养着一条巨大的宠物蟒蛇来抓老鼠、在家里从不穿鞋。但是他很有钱,于是别人都不注意这样的事情了。

霍默还是一位有能力的科学家。许多年前,他从爱丁堡大学毕业,但是因为不缺钱花,他一辈子也没从事过一项正儿八经的工作,而是在离纽基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幢旧牧师公馆,在那里虚度年华,做一些小物件来消遣。在过去的四十年里,他发明了电视、圆珠笔、喷气推进器和其他一些小玩意儿。然而,由于他一直没有费心去申请任何专利,功劳都被别人抢去了。他一点也不为此忧心,因为他是个特别慷慨的人,但对待钱时除外。

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珀维斯似乎是他为数不多在世的亲戚之一。因此,当有一天哈利收到一封要求他立即提供帮助的电报时,他知道最好不要拒绝。谁也说不清霍默到底有多少钱,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置这些钱。哈利认为他的机会可不比其他人小,而他并不打算浪费掉。经过一番辛苦,他去了一趟康沃尔,出现在牧师公馆门前。

刚一进入庭院,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霍默叔叔(其实他并不是叔叔,但从哈利记事起,他就被称为叔叔了)在主楼旁边有一间小屋,他在里面做实验。这会儿小屋已经没有了屋顶和窗户,周围盘旋着一股恶心的气味。显然是发生了爆炸,哈利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思量着,是不是叔叔受了重伤,打算在起草新遗嘱的时候听听他的建议。

当看上去健康无虞(除了脸上贴了几张膏药)的老人为他开门时,他打断了自己的白日梦。

“你这么快赶来真是太好了。”他声如洪钟地说。看到哈利,他似乎由衷地感到高兴。接着他脸色阴沉起来。“事实上,我的孩子,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我需要你帮忙。明天本地的法官就要审我的案子了。”

此话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惊。霍默是一位守法的公民,一如在汽油配给制度下的英国任何一位驾车者。如果是通常的黑市交易案子,哈利想不出来自己能怎么帮上忙。

“听到这件事我很难过,叔叔。你惹上什么麻烦了?”

“说来话长。到书房里来,我们好好谈谈。”

这座有点破旧的建筑整个西翼都被霍默·弗格森的图书馆占据了。哈利相信椽子上已经被蝙蝠搭了窝,但他一直无法证明这一点。霍默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收拾了桌子——把所有的书都推到地板上,然后吹了三声口哨,某个声控继电器在某个地方跳了一下,某个隐蔽的扩音器里,传出来某个人的声音,带着忧郁的康沃尔腔。

“有何吩咐,弗格森先生?”

“梅达,给我来一瓶没开过的威士忌。”

对方没再回答,只发出了一声明显可闻的鼻息。但是过了一会儿,伴着吱吱扭扭的声音,几平方英尺的书架滑到一边,露出一条传送带。

“我没法让梅达进图书馆。”霍默抱怨着,举起一个盛满东西的托盘,“她害怕布纳热斯,尽管它完全不会伤人。”

对这位不见其人的梅达,哈利觉得很难不产生同感。六英尺长的布纳热斯趴在装《大英百科全书》的箱子上,把箱子整个都盖住了。它肚子中央的一块鼓起表明它刚刚吃过饭。

“你觉得威士忌怎么样?”霍默问。哈利刚刚尝了一口,正开始张着嘴喘气。

“这酒——那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它——哟——挺烈的。我没想到——”

“哦,别理会瓶子上的标签。这个牌子可从来没有见过苏格兰。麻烦就在这里。它是我在这所宅子里自己酿的。”

“叔叔!”

“是的,我知道这么做违反了法律,还有各种类似的无稽之谈。但是这年头你买不到好威士忌了——都用来出口了。在我看来,我酿私酒是爱国行为,能省下更多的酒去创收。不过税务部门的人不这么想。”

“我认为你最好把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都给我讲清楚。”哈利说。他沮丧地认为,他没有办法让这位叔叔摆脱困境。

霍默一直很喜欢杯中之物,而战时的短缺给他带来了严重的打击。正如前文所言,他不喜欢往外掏钱,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对于自己买瓶威士忌要缴纳好几倍税款这件事,他一直心怀不满。当他的供应中断之后,他认为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他的决定可能与他所居住的地区有很大关系。几个世纪以来,海关和税务部门一直在与康沃尔的渔民没完没了地缠斗。有传言说,这所旧牧师公馆的最后一位牧师拥有这一带第二精良的酒窖,仅次于主教大人自己的——而且他从来没有为之付过一分钱的税。所以霍默叔叔觉得自己只是在继承一种古老而高贵的传统。

此外,纯粹的科学探索精神毫无疑问也对他产生了激励。他深信在树林里陈化[1]七年的说法纯粹是胡扯,有信心自己可以用超声波和紫外线做得更好。

一开始的几星期里,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可是,有一天晚上,出了一起哪怕在那些管理最完善的实验室里也可能发生的不幸事故。叔叔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挂在一根横梁上了,而牧师公馆的地面上到处都是铜管的碎片。

即使如此,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可惜当地的乡团正在附近操练。他们一听到爆炸声,就立即行动起来,斯滕大炮都已经蓄势待发了。入侵开始了吗?如果开始了,他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

发现只不过是老叔在搞事时,他们略有些失望,不过由于已经见惯了他的实验,他们对发生的事情倒也一点没感到惊讶。对叔叔来说不幸的是,当班的中尉恰好是当地的收税员,靠着鼻子和眼睛收集到的综合证据刹那间就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所以到明天,”霍默叔叔带着一副偷糖被抓住的小男孩的神情说,“我必须去过堂,被控的罪名是非法持有蒸馏器。”

“我还以为,”哈利回答,“那是巡回法庭的事,地方法官可管不了。”

“在这个地方,我们办事有自己的套路。”霍默非常自豪地回答说。哈利很快就发现这是真的。

那天晚上,他们几乎没有睡觉,霍默草拟了他的辩护词,解决了哈利提出的反对意见,匆忙地组装了打算在法庭上出示的设备。

“像这样的法庭,”他解释道,“总是会请专家出席。要是我们有那个胆子,我想说你是战争部的人,但是他们有可能会去核实。所以我们还是实话实说吧——我是说关于我们的资质。”

“谢谢。”哈利说,“万一我的学校发现了我在做什么怎么办呢?”

“这个嘛,你不要声称你代表除了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整件事是一项个人创业。”

“那我就这么说吧。”哈利说。

第二天早上,他们把装备装进霍默那辆老奥斯汀,开车进了村子。法庭设立在当地一所学校的一间教室里,哈利感觉时光仿佛倒退了几年,而他即将和他的老校长进行一次不愉快的面谈。

“我们真走运,”两人被带入狭窄的座位时,霍默小声说,“福斯林厄姆少校担任主审。他是我的好朋友。”

那就很有帮助了,哈利对此表示同意。但是,庭上还有另外两位法官,而一位朋友在法庭中根本不够。要想力挽狂澜,只能靠雄辩,而不是人脉。

法庭里挤满了人。那么多人设法离开工作岗位,跑出来看案子,哈利觉得很奇怪。后来他意识到,至少在正常时期,走私是这一地区的主要产业,考虑到这一点,就能明白这个案子为何会引起当地人的兴趣了。他不确定这是否意味着旁观者们会同情被告。当地人也完全有可能把霍默的私营企业形式视为不公平竞争。另一方面,他们可能在一般原则上赞成任何令收税员不爽的事情。

法庭书记员宣读了指控,并多少提出了一些有罪的证据。法官们以庄重之态检查了一根根铜管,然后以严厉之色看着霍默叔叔。哈利开始觉得他假想的遗产更加指望不上了。

指控结束后,福斯林厄姆少校转向霍默。

“听起来,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弗格森先生。我希望你能有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我有,法官大人。”被告回答说,他的语气里几乎能听得出来无端受到指控的冤屈。看着法官大人宽慰的神情,还有海关总署的长官脸上短暂的皱眉以及很快取而代之的平静自信,真是很有意思。

“你想要法律代表吗?我注意到你没有带来一位。”

“没有必要。整个案件都是源于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小误会,用不着那么麻烦就可以澄清的。我不希望给这次诉讼造成不必要的花销。”

这种正面的攻击引起了法庭上的一阵窃窃私语,海关人员的脸红了。他第一次显出有点不自信的样子。如果弗格森认为这次判案的成本要由王室买单,他肯定是有一套相当有说服力的辩词。当然,他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

霍默等着这阵温和的**平息,然后制造了一场大得多的**。

“我已经请了一位科学专家来解释牧师公馆里发生的事情。”他说,“鉴于证据的性质,出于安全考虑,我必须要求接下来的诉讼程序不公开进行。”

“你希望我清场吗?”主审怀疑地说。

“恐怕是这样的,先生。我的同事珀维斯博士认为,这个案子牵涉的人越少越好。等到你听取了证词,我想你会同意他的。如果我可以说的话,它目前已经吸引到这么多公众关注便是一个巨大的遗憾。我担心这会把某些——啊——机密的事情传到不该知情的人的耳朵里去。”

霍默怒视着海关官员,后者在座位上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哦,好吧。”福斯林厄姆少校说道,“这一切都很不合规,不过我们也并没有生活在一个规矩的时代。书记员先生,请清场。”

经过一番抱怨和混乱,以及控方提出后遭到了否决的抗议,命令得以执行。然后,在房间里剩下的十几个人饶有兴趣的注视下,哈利·珀维斯揭开了他从那辆宝贝奥斯汀车上卸下的器械。在他的资格被提交给法庭后,他走上了证人席。

“我想解释一下,法官大人。”他开始说,“我一直从事爆炸物的研究,所以我碰巧熟悉被告的工作。”这句话的开头是完全正确的,也是他那天说过的最后一点实话。

“你是说——炸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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