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奇怪,”他在众人的笑声中接着说道,“在我看来,你实际上是透支了一百零二英镑,计算机犯了个小疏忽,在这个数字上加上了十一个九。在银行刚转用十进制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斯莫说道,“但不要搅了我的好梦。我要把这张对账单裱起来。要是我以此开一张几百万英镑的支票去兑现,又会发生什么呢?如果被退票,我能起诉银行吗?”
“肯定没戏,”雷纳回答道,“我打赌银行肯定好几年前就想到了这一点,用不知印在哪里的小字保护住了自己。不过,顺便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对账单?”
“中午送来的。直接送到了我办公室,我老婆还没机会看到它呢。”
“嗯。这就意味着它是今天一早打印的。肯定已经过了午夜……”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一个个脸怎么都拉得那么长?”
没人理睬他。谁让他又放出了一只野兔呢?猎狗们又齐声吠了起来。
“有人懂银行的自动系统吗?”史密斯问道,“它们是怎么连在一起的?”
“和如今的其他东西都一样,”安德鲁斯说道,“它们都在同一个网络里。世界上所有的计算机都在相互交流。你得了一分,约翰。如果真的有麻烦了,我猜这里是最先出问题的地方之一。当然,除了电话系统本身。”
“怎么还没人回答我在吉姆进来之前问的问题,”雷纳抱怨道,“这个超级大脑会做什么?它会是善意的——恶意的——还是无取向?它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吗?还是会认为它所处理的电信号是唯一的现实?”
“看来你开始相信我了,”威廉姆斯说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只能通过问另一个问题来回答你的问题。一个新生儿会做什么?它会开始寻找食物。”他抬头看了眼闪烁的灯光。“老天,”他徐徐说道,仿佛头脑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就是它唯一需要的食物——电。”
“这也扯得太没边了,”史密斯说道,“我们的午餐怎么还没来?二十分钟前我们就下单了。”
没人理睬他。
“接下来,”雷纳接着威廉姆斯没说完的话往下说道,“它就要四处观察,还要活动活动胳膊腿。也就是说,它想要玩,就像是成长中的婴儿。”
“婴儿会打破东西。”有人小声说了句。
“不用想也知道,它肯定有足够多的玩具。刚刚从我们头上飞过的协和飞机。自动生产线。大街上的红绿灯。”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斯莫插嘴道,“外面的交通出问题了——整整十分钟没动窝。看上去像是发生了大塞车。”
“我猜还有个地方着火了。我刚刚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我听到了两次——好像是那边的工业园发生了爆炸。希望没那么严重。”
“梅奇,拿点蜡烛来。我们都看不见了!”
“我才想起来——这地方的厨房都是用电的。我们要吃冷餐了,假如我们还能吃到的话。”
“至少我们在等的时候还能看会儿报纸。你手里拿的是最新版的吗,吉姆?”
“是的。还没时间看呢。嗯……看来今天早上确实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故——火车信号灯坏了,安全阀失灵导致主水管爆裂,多人投诉昨晚的骚扰电话……”
他翻了一页,突然间安静下来。
“怎么了?”
斯莫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报纸递了过来。报纸上面只有头版刊载了些有意义的内容,其余的版面上满是一行行的乱码,零零散散地夹杂着些不协调的广告,如同一个精神错乱的海洋里露出了几座心智健康的小岛。它们显然是独立编排的,因而逃过了它们身边的文字所遭受的捉弄。
“这就是远距离排版和自动派送造成的,”安德鲁斯抱怨道,“恐怕舰队街把太多的鸡蛋放到了同一个电子篮子里。”
“恐怕我们自己也是,”威廉姆斯悲哀地说道,“我们自己也是。”
“容我插一句,要我说,这张桌子旁的人都犯了群体性歇斯底里症,”史密斯用坚定的语气大声说着,“我想跟你们强调,没什么好担心的——即使约翰的幻想成真了。我们只需关掉卫星,一切就又回到了昨天。”
“脑前额叶切除术,”威廉姆斯喃喃自语道,“我想到过。”
“嗯?噢,对——切掉一大片大脑,这肯定能起作用。当然,代价不菲,而且我们还得回到以前互相发电报的年代。但是文明能得以持续。”
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尖锐的爆炸声。
“感觉不妙,”安德鲁斯紧张地说道,“我们听一下英国广播公司有什么说的吧。一点钟的新闻刚刚开始。”
他伸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
“……史无前例大量的工业事故,美国的军事基地发射了三轮导弹齐射,原因不明。因为雷达出现异常,有几座机场需暂停运营。由于信息处理系统已完全失灵,银行和股市均已关闭。”(“这么说的话……”斯莫喃喃自语着,其他人立刻朝他嘘着让他闭嘴。)“请稍等——有最新消息……好了。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所有新发射的通信卫星均已失联。它们不再接受地面的指令。根据——”
广播戛然而止,看来连无线电波都消失了。安德鲁斯伸手旋转着调谐旋钮,可是所有的波段内都没有声音。
就在此时,雷纳开口说话了,听上去离歇斯底里不远了:“那个脑前额叶切除术是个好主意,约翰。不幸的是那个婴儿已经想到了。”
威廉姆斯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们还是回实验室吧,”他说道,“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他知道已经太迟了。对于智人而言,电话已经给他们敲响了丧钟。
(译者: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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